暮清妍看著方父方母這目瞪口呆的模樣,上前一步,扶著方母坐下,又示意方士青扶著方父坐下。
方士青在這之前並未見過楚王,但他知道,自家妹妹並不是個信口開河之人,而且也沒必要扯這個謊,如今這麼介紹,那對方就必然是楚王無疑了。
他麵上看著淡定,實則內心早已驚濤駭浪,他怎麼都想不到,當初跟在暮清妍身後,那個雖體格健壯,卻有些愣頭愣腦的人,竟然會是楚王。
楚王在朝中雖沒有實權,但再怎麼說,都曾是先帝最為鍾愛的皇子,身上自然有其風流姿態,沒想到,他失憶之後,流落民間,竟然會被陳家人欺負到那種地步。
不過,這也從側麵反映出,楚王內心是仁厚善良的。
且他找回記憶,重新站在萬人之上時,也沒拋棄糟糠之妻,反而又主動找上門來,可見人品之貴重。
這剛一見麵,方士青對秦子騫的觀感就極好。
“爹,娘,子騫失憶,流落民間之時,名喚李川,我們夫妻成親之後不久,他便出門去尋找失去的記憶,又恰逢南方水災,我們這才失散了,前不久,我們在回京的路上巧遇,這才夫妻團聚。”
暮清妍三言兩語的就將事先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遍,對於方父方母,很多事沒有必要細說,這樣含糊著帶過就好。
而礙於秦子騫的身份,她料定方父方母心裏即便有疑問,也不會追根究底,畢竟秦子騫出身皇族,很多事屬於皇族秘辛,普通人還是不知道為好。
“這麼說,楚王殿下如今已經找回了記憶?”
秦子騫淡淡一笑。
“啟稟嶽母大人,小婿如今已想起全部過往,如今我與清妍夫妻相聚,日後便不會再分開,隻是如今有些事尚未解決,需要再麻煩嶽母嶽母幾日,代為照顧清妍和軒兒他們,待我此間事了,必然即可來府上,接他們回府。”
秦子騫身份如此貴重,與他們說話時,態度卻如此恭敬謙卑,方父方母隻覺得誠惶誠恐,哪裏有不應的道理。
而與此同時,方母也想起了坊間的一個傳言,看向秦子騫的眼神就有些猶豫不定,似乎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說。
秦子騫哪裏會看不出方母有話要說,含笑開口道,“嶽母大人,可是有話要問?”
方母見秦子騫主動問起,猶豫了片刻,這才說出心中的顧慮。
“是這樣,此前我聽說聖上給殿下以及範尚書家的嫡女賜了婚,這事兒可是真的?若聖上賜了婚,自然沒有抗旨不遵的道理,範尚書家的嫡女,身份貴重,萬沒有做妾的道理,那我們家妍兒……還有軒兒和小豆丁這兩個孩子,又如何在殿下的府中自處?”
暮清妍早就與她說過,她如今的夫婿是她的第二任丈夫,而軒兒則是她與第一任丈夫的孩子,若是普通人家,男方願意養著這個孩子倒也無所謂,可秦子騫卻是皇家子嗣,皇家血脈斷沒有被混淆的餘地。
軒兒這孩子,若是入了楚王府,隻怕處境會非常尷尬。
這段時間,方父方母看著如此聰慧的軒兒,早已將他疼入心扉,哪裏會舍得讓他在王府受委屈。
且暮清妍是他們方家失而複得的女兒,他們為人父母的,隻希望兒女平安喜樂,若是去了王府,要受人磋磨,他們倒寧願暮清妍解除與秦子騫的婚約,在方家內宅平平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
方母的心思,秦子騫又怎麼會不明白,他先是起身衝著二老行了一禮,待到方父方母手忙腳亂的扶他起身之後,他才一臉真摯的看向兩人。
“在嶽父嶽母麵前,小婿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皇上確實下過這麼一道賜婚聖旨,但這卻是在小婿找尋不到清妍下落,以為他們母子已出事的情況下才下的,再者,當前朝堂局勢複雜,範尚書又身居要位,聖上自然也有借此拉攏範尚書的用意在!”
聽到這,方母的臉上不免就有些難看,滿以為秦子騫這是打算讓暮清妍讓出正妻之位,屈身為妾了。
她心中不滿,但秦子騫畢竟是楚王,當著他的麵,她也不敢說什麼嚴厲的話。
秦子騫見方父方母的臉色不好看,趕忙又接著說出他的打算。
“嶽父嶽母千萬不要誤會,小婿絕沒有讓清妍下堂為妾的打算,我倆既然拜了堂,成了夫妻,那這輩子便都是夫妻。”
“那王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要讓清妍和範家小姐為平妻?”
平妻這是極沒有規矩的一件事,在本朝,隻有那些不三不四,尊卑不分的人家才會來這套。
平民百姓家裏若是弄了平妻這套,尚且要受人非議,更何況是皇親國戚?
他們方家本就是商賈之家,被京城中的達官顯貴看不起,且他們在京城的根基,本就沒範家來的深厚,若同為平妻,隻怕清妍在王府中的日子會更難過。
“嶽母大人誤會了,當初成親之時,小婿便有誓言,此生隻會有清妍這一個妻子,斷沒有讓她受這般委屈的道理,小婿的意思是,與範家的婚約,必然是要解除的,隻是這其中涉及到聖上賜婚,解除婚約的時候,隻怕是要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在此之前,清妍隻怕是要受些委屈。”
見秦子騫說的誠懇,方父方母臉上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一些。
“那軒兒和小豆丁這兩個孩子……”
“這兩個孩子,一直以來,我都視如己出,自然是要跟著我與清妍回府,嶽父嶽母放心,在王府,這兩個孩子必然會開開心心的長大。”
有了秦子騫的這個承諾,方母這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至於另一半,卻是要看秦子騫日後的表現。
見方父方母已然認可了自己的身份,秦子騫略微一沉吟,這才說出了找他們前來的真實目的。
“嶽父嶽母,小婿在這裏有一事相求。”
“殿下此言,我等哪裏擔當的起,殿下有何吩咐,盡管說來便是。”
雖是長輩,但在一個王爺麵前,方父方母又哪裏敢拿捏這長輩的架勢,見秦子騫又要行禮,趕忙將人攙扶起來。
“如今京中局勢複雜,譽王野心不小,此前西北鬧蝗災,譽王見到方兄的時候,又動了拉攏方家的心思,小婿擔心,譽王若知道了小婿與方家的關係,隻怕會對方家人不利,所以想著,趁著譽王還未察覺,將二老以及方兄送往安全之地暫避。”
秦子騫這麼一說,方父方母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方家並不是一般的小商小販,而是皇商,身份地位雖比不上京城中那些達官顯貴,但他們手上卻是有一個體係完整的情報係統的,且他們在京城中生活這麼久,京城中的暗潮洶湧,他們又怎麼會毫無察覺。
且這段時間,譽王的野心越來越不加遮掩,別說是他們,隻怕是那消息稍微靈通點的平頭百姓,也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方家是皇商,累世經商下來所積累的財富,自然會引人覬覦,之前方士青從西北回來,說起與譽王同行的事,他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謂的懷璧其罪,就是他們現下的處境。
當時他們的打算是,若譽王對方家的財產勢在必得,那不如就破財消災,是因為方士青的極力反對,他們這才暫時歇了這心思的。
現在被秦子騫重新提起這個話題,方父方母的臉上,也不由的浮現出了為難之色。
“我們也知道京城不是久留之地,隻是方氏一族,家大業大,族人眾多,單單我們這一支躲出去也不能解決問題啊!”
身為族長,方父心裏著實是為難,扔下族人不管,這不是他這個一族之長該做的事。
“嶽父大人,此次西北受災,方家正好可以放出消息,隻說此次方家損失慘重,元氣大傷,但考慮到百姓饑餓,國庫空虛,方家願散盡家產,先救黎民於水火,屆時,隻要方家拿出一部分家產納入國庫,有了積德行善的好名聲,再加上皇上的嘉獎,您二位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京城,找一安靜的地方養老,而方家族人也不會被有心人迫害,等到朝中局勢穩定,小婿再派人將二老接回京中,而方家所獻出的財物,到時候再找個名頭,由聖上親自賜還給方家即可。”
秦子騫說的這個辦法,聽著倒是可行,但執行起來,卻有一個前提條件,那便是要對他有絕對的信任,要不然這萬貫家產送出去,日後能不能拿回來可就不好說了。
而且京城中各方勢力盤踞,他們對外說了要貢獻家產,若是沒有實際行動拿出來,根本就糊弄不了人。
方家的產業,可是方家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一時之間,方父還真是難以下定決心。
秦子騫看著是誠懇,又與暮清妍是夫妻,可譽王覬覦方家財產,又焉知,楚王不是覬覦方家財產,這才想了這麼個計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