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將軍果然因戰功也有賞賜,而且賞賜了不少,雖然沒有加官進爵,可也得到了厚厚的一筆金銀。
在這之外,才是皇帝對馮將軍的懲處。
因為馮將軍貪功冒進造成的損失,皇帝下旨訓斥之外,又罰了馮將軍三年的俸祿,命他向那些戰死的將士的家裏賠罪外做出一些補償。
這樣的處罰對雲舒來講其實很輕了。
沒有降職,也沒有別的,隻是叫馮將軍去人家家裏賠罪,這不是應該的嗎?
為了自己爭奪功勞的私欲叫人家家裏的男丁戰死沙場,給一句道歉,做出金銀上的補償,這是馮將軍應該做的。
不過顯然馮將軍並不是這麼想。
他身為北疆軍營裏的將軍,對屬下道歉,那威嚴何在?
更何況不僅賠罪,而且皇帝訓斥他的旨意發遍了大江南北,這也更丟臉。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丟臉丟到了天下眼中,怎麼能受得了呢?
馮將軍在軍營裏別提多苦悶了。
可對於女眷來說,雲舒又覺得於氏這位將軍夫人很是消停了。
似乎她也不怎麼愛跟雲舒針鋒相對了,就算是女眷們坐在一處說話,她神色也恍惚,哪怕時不時用憤恨的眼神瞪雲舒兩眼,也不再張嘴跟雲舒說什麼不中聽的話。
雲舒知道於氏大概現在心裏恨死他們家了。
如果不是宋如柏堅持,那馮將軍能受到皇帝的訓斥,這麼丟臉嗎?
她倒是沒在乎這個,更何況北疆大捷,皇帝的心情大好,賞賜也很大方,不提雲舒家裏的庫房又多了很多的好東西,其他人的家裏也是滿滿受了許多的好玩意。現在的李嫂子成了一個最喜歡古董字畫的人,不稀罕什麼金銀珠寶了,就喜歡字畫古董,正跟雲舒說道,“這回陛下賞賜了咱們家一副名家字畫,我覺得趙先生一定喜歡!”她閨女在趙先生的門下讀書,越發地有了閨秀的樣子,而且這閨秀也不是那些小家子氣,假斯文,相反還是熱熱鬧鬧的脾氣,可是舉止卻不粗俗,一說話通古博今,卻沒有咬文嚼字的酸腐氣。
雖然她閨女彈琴畫畫都不行,可是好歹還能聽出樂律,這就足夠了。
李嫂子看著自己的閨女變得討人喜歡,天天笑得很,而且恨不得把家裏的字畫全都送給趙先生。
女眷在一處當然隻念叨著兒女經,李嫂子就對雲舒興致勃勃地說道,“不僅教她們管家,看賬本,而且還教她們怎麼蹴鞠,孩子們每天特別高興。”
雲舒就笑著說道,“趙先生的確是一位極好的先生。”
而且跟趙大人那酸腐的樣子不一樣。
趙先生是很開明的一個女子,並不認為好的女子就一定要約束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就算不能拋頭露麵,可是也不該做出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
她最近也時常跟趙先生往來,雖然隻是陪趙先生說話,不過卻也覺得從趙先生的身上學到了不少。
現在北疆女眷都很推崇趙先生,於氏坐在一旁看她們說笑得熱鬧,想到這個趙先生就是雲舒從京城請來的,又見除了那些北疆女眷,之前外來武將的女眷也因為趙先生的大名慢慢地跟雲舒親近了起來,隻恨得咬牙切齒。
她就知道這做過奴婢丫鬟的最知道怎麼討好人了。
為了拉攏人,請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先生,就把人心全都給拉攏了去。
從前在北疆,北疆女眷和外來武將女眷各自抱團,彼此都不大容易融入,也互相看不上。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慢慢地這種隔閡已經開始跟化雪一樣消融,甚至馮將軍從軍營裏也回來說,大概是因為之前一同打了幾次仗,又是大捷的原因,軍營裏的武將們也開始慢慢地和睦了起來,也漸漸少了很多的紛爭與衝突,馮將軍這所謂的外來武將領頭的身份也開始不那麼重要了。
一想想宋如柏兩口子春風得意,慢慢地在北疆站穩了腳跟,再想想馮將軍最近奔波在賠禮道歉的第一線,還丟了妹妹,於氏焦頭爛額之外,更加生氣了。
她那個任性的小姑子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都已經找了這麼久,竟然還下落不明。
馮將軍雖然是個曾經想把妹妹給人做二房的混賬人,可也是真心疼愛自己唯一的妹妹,見自己在軍營期間於氏竟然完全沒有妹妹的下落,當然會埋怨妻子無能,不用心。
可是於氏心裏也很冤枉。
北疆這麼大,馮家的人上哪兒找一個鐵了心要躲開馮家人的姑娘家?
更何況這件事還得瞞著。
她總不能大聲嚷嚷馮家小姐跑了,那馮家就更沒臉了。
一邊為了馮將軍被朝廷訓斥感到怒意,另一邊也為了馮將軍現在在軍營裏似乎不如從前的地位,於氏心裏生氣,突然在一旁笑著說道,“這位趙先生好是好,隻是有些古怪。聽說年歲也不小了,也不成親,也不生兒育女,這隻怕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吧?”趙先生沒有成過親,年紀也不小了,隻是聽到她這麼陰陽怪氣的話,雲舒眼神微微一冷,淡淡地說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難道做女人的就非要嫁人才是沒有毛病?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成天忙於世俗,恐怕也沒法明白趙先生的心情。”
“可不是嘛。”李嫂子的心裏,趙先生那就是一等一的好先生,是值得被尊重的,見於氏突然找趙先生的麻煩,便哼了一聲說道,“更何況就算是嫁了人,家裏也一堆不可告人的事。你家裏的丫鬟找著了嗎?”見於氏一愣,李嫂子便快意地說道,“我看哪,不是趙先生家裏有不可告人的事,是你家裏有不可告人的事吧?覺得自己家裏的事難看了,就想去汙蔑人家清白的好人兒!家裏是臭的,才看別人也都是臭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一旁有些女眷顧忌於氏的麵子沒好意思笑,可是卻也眼裏露出了笑意。
做女人的千方百計去詆毀另一個女人,這在她們的眼裏也叫人不恥。
“你胡說八道什麼。”於氏氣得哆嗦。
她沒想到李嫂子竟然也敢對自己說這麼可惡的話。
李嫂子才不怕她呢。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不是你們家成日裏到處亂竄找人,說丟了個丫鬟嗎?鬧得北疆亂糟糟的,你還好意思去埋汰別人。”
她也不是那種斯斯文文,被於氏瞪兩下眼睛就不敢說話的人。
於氏氣得發懵,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突然起身走了。
她這麼沒有禮貌地走了,雲舒也沒在意,轉頭繼續和人說笑起來。
倒是她也覺得於氏最近似乎急躁了很多。
馮將軍被下旨訓斥的事,就叫他們這麼急躁了不成?
不就是被懲罰了一次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覺得丟臉,那下一次打仗的時候沉穩一些,更加認真謹慎,別再犯錯,繼續為朝廷立功不就行了嗎?
她覺得這件事也沒什麼,可是於氏回到了家裏卻大哭了一場。
這又是丟了小姑子,又是自己在女眷之中隱隱成了被排斥的那個,今天雲舒和李嫂子這麼針對她,同是外來武將女眷的竟然沒有一個為她說一句公道話的,這叫她心裏怎麼好受?更何況女眷的態度多少也在表達著男人們的態度,隻怕軍營裏馮將軍覺得幾個素日與自己交好的武將與自己漸漸疏遠也不是多心,而是真的在軍營裏變了天了。他們夫妻來了北疆,就是希望能慢慢地在北疆這缺少人才的地方先爬上高位,到時候再借機跳轉回到京城,這官職上能更快地進步。
誰知道宋如柏從京城而來,現在幾乎打掉了馮將軍的期望。
她哭得聲音太大,今天從軍營輪值回來的馮將軍正巧在家,聽得很不耐煩。
“哭哭哭,你又在哭什麼。”馮將軍心煩意亂地說道。
給那些戰死的將士家裏補償金銀之物沒什麼,他不缺銀子。
可是這段時間他到處賠罪,低聲下氣,在北疆又丟臉又叫人唾罵,本來心情就不好,再看妻子大哭,當然覺得晦氣。
“我能不哭嗎?因為你,我被她們聯手笑話擠兌,她們這些女人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裏。你說,你還能在北疆往上爬嗎?這次朝廷封賞北疆諸將,除了你,還有好幾個比你得到賞賜多,被朝廷認可的,就算是宋如柏滾了,這北疆主將的位置隻怕也輪不到你了!”如果做不成北疆軍營的主將,他們夫妻不是白來了北疆受苦挨凍嗎?
她能不哭嗎?
聽著妻子的抱怨,馮將軍眼角微微一蹦。
妻子雖然叫人心煩,卻說中了他內心的隱憂。
如今軍營之中,他在那些外來武將之中也不是最被人擁戴的那個了,自從宋如柏的一封書信去了京城,這種轉變就很明顯了。
總是這樣的話,他的升遷之路就不知道在哪了。
還是得再找一個能杠上宋如柏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