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知道這不可能。
沈二小姐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最知道不過。
那是一個不會容忍跟別的女人分享的性子。
從他答應朝臣納嬪妃進宮,他其實跟沈二小姐的緣分也就斷了。
什麼以後把京哥兒養大,皇位給京哥兒繼承以後他再去找沈二小姐,再續前緣,也都是不可能的事。
沈二小姐從來不吃回頭草。
他有了別的女人,她就不會再回頭了。
不會再和他破鏡重圓。
她給他留下的最後的紀念就是兒子了。
皇帝看著雲舒含笑把仰頭親昵地看著她的太子拉到身邊,便對沈將軍說道,“京哥兒難得會喜歡小雲。”
“陛下不喜歡她嗎?”沈將軍覺得滿嘴都是甜味,皺眉問道。
皇帝一愣笑了。
“你說的沒錯。朕也很喜歡她。”皇帝說的喜歡當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他覺得雲舒是個很有趣的女子,而且為人處世的態度叫他很順眼,至少比宮裏那些為了皇帝的權利而爭寵不休的嬪妃值得他喜歡多了。可想到雲舒招人喜歡,皇帝不由想到沈公子,搖頭說道,“如果出身再好一點就好了。”他不嫌棄雲舒的出身,而是覺得如果雲舒出身更好一些,和沈公子之間的阻力會小很多,雲舒的顧慮也不會那麼多。
如果是那樣,那鹿死誰手都是未必。
宋如柏未必爭得過沈公子。
“如果她的出身再好一些,也遇不到陛下,遇不到咱們每一個人。”
如果雲舒是好人家的姑娘,怎麼會遇到落難的沈公子,怎麼會遇到曾經的八皇子,還有那時候在市井之中努力生活的宋如柏。
她丫鬟的出身造就了她和所有人的遇見。
所以,皇帝的如果一點都不可能發生。
見沈將軍這麼說,皇帝笑了笑,露出幾分灑脫。
“大哥說的也對。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如果。”他現在還年輕,灑脫,隻不過是想到沈二小姐心情有些黯淡,看著眼前的熱熱鬧鬧的京城的景象,便慢慢地把心裏的失落都拋在腦後,對雲舒笑著說道,“既然遇到了我們,那就一起走走。你們得請吃飯吧?”他逗趣似的,雲舒才在段家吃了飯,還撐著,見皇帝還要訛自己一頓飯,十分無奈地說道,“那兩位跟我們回家吃飯吧。你們吃著,我們看著。”
皇帝被這詼諧的話逗笑了。
“你們吃完飯了?”他把太子從雲舒的身邊拉過來牽著,左看右看地問道。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去你家吃飯有什麼意思。在酒樓吃,老宋請客!”他吆喝著說道,還跟沈將軍一同回憶當年的事說道,“當初我做皇子的時候,還時常來市井裏吃飯,就是為了知道百姓的生活是否富足,百姓們吃的都是什麼。這也該叫京哥兒學一學,以後對他知道民間疾苦很有用。”他一本正經的說自己當初是多麼多麼的關心百姓,沈將軍鐵麵無私地吐槽說道,“你當年不就是想偷溜出宮吃吃喝喝。”
雲舒覺得這吐槽太強大了。
她也就敢在心裏吐槽。
沈將軍這是直接敢說出來啊。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皇帝尷尬了一下,看向雲舒和宋如柏。
宋如柏一臉沉穩老實,一聲不吭,雲舒回答他剛剛的問題說道,“吃過了,在段家嬸子家吃的。王家嫂子要成親了,咱們過去慶賀一下。”
“這件婚事我知道。”皇帝聽了對雲舒點頭,英俊的臉隱約透出幾分不悅說道,“她再嫁到高家是很好的。老段這次是做了虧心事。”
皇帝都覺得老段做了虧心事,雲舒覺得老段怕是要完蛋了。
如果在皇帝的心裏,不再是正直誠實的人,那以後皇帝怎麼信任他?
“大哥記得回宮以後,幫我給王家嫂子送幾樣添妝。”皇帝懷念地說道,“想當初,我也在段家吃過好幾次飯。段嬸子那麼熱情,王家嫂子也是大方人,有肉可勁兒給咱們上是不是?”他懷念的當然是在北疆的時候,雲舒聽了這樣的懷念的話,更覺得老段要完蛋了。她對老段在皇帝的心裏變成什麼樣都不會感到著急,一聲不吭地看著皇帝牽著太子走在熱熱鬧鬧的街上,落在後頭一點對沈將軍問道,“沈公子是不是要回來了?”
沈將軍看了她一眼才說道,“他不急著回來。”
“為什麼?”
“叫他在外頭知道些風浪,對他以後回到京城有好處。從前我護得他太緊,唯恐他在外麵被人害了。現在他也老大不小的,陛下也登了基,外麵太太平平,他應該學著如何一個人麵對外麵的是是非非。”沈將軍不僅對太子是個狼爸,對沈公子現在也成了狼哥,一副愛他就要推他下山的樣子。雲舒也覺得沈公子既然都已經歲數不小了,那的確被狼一狼不會叫人擔心,聞言沒說什麼,反而說道,“我聽說國公府二公子要回來京城了。”
“沒錯。他在外麵熬了幾年資曆,也該回京城。他是唐家人,陛下也更信任他。特別是。”
沈將軍突然不說話了。
雲舒猶豫了一番,見皇帝爽朗地笑著把太子抱起來,指著遠處的熱鬧給他說,父子一團樂嗬,壓低了聲音對沈將軍問道,“是不是陛下不願將信任都倚重在北疆武將的身上了?”
從前北疆武將是皇帝的心腹力量,很受重用。
可是回到京城以後,北疆武將中的一些人變得太快了。
那些納妾的,開始慢慢地享受京城裏那些權勢人家的親熱逢迎的,還有老段這種變了心的。
哪怕是他們對皇帝依舊忠誠,可是皇帝的心裏也不敢過於信任了吧?
能被一點點浮華就迷得暈頭轉向,以後會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反過來背叛皇帝?
做皇帝的,肯定會想得更多一點,想得周密一點。
唐二公子是唐國公的兒子,忠誠是必然有保證的,雲舒才這麼問了一句。
“你這麼聰明是想幹什麼?”沈將軍嫌棄地問道。
比男人還機敏,可真是太可惡了。
最可惡的是,當初他不知她扮豬吃老虎,把好好的一個弟妹拱手讓給了宋如柏。
沈將軍實在後悔,恨不得回到當初打斷自己找上雲舒宅子時的那雙腿。
雲舒被他臉上的嫌棄傷害到了。
“暢所欲言嘛。”她便說道。
“他回到京城會去給老段做副手。”沈將軍嫌棄過後,有些不悅地回答說道。
“這倒是不錯的安排,二公子也能掣肘老段,令陛下對軍營放心。”見沈將軍沒說話,雲舒又無語地說道,“不過六小姐要洋洋得意了。”
“什麼意思?”沈將軍在計謀軍營裏的事在行,對女人之間的小心眼也不算在行,疑惑地問道。
見他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沒跟一開始似的正眼都不看自己,雲舒心裏樂嗬了一下,一邊握著宋如柏的大手,一邊對沈將軍笑著說道,“六小姐這些年在國公府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不如長房光彩多。現在二公子這個長房二公子竟然成了她的丈夫的副手,那相當於被她一腳踩在頭頂上,她能不得意洋洋嗎?不僅得意洋洋,而且還恨不得想要衣錦還鄉,回國公府擺一擺二公子上峰夫人的譜,叫國公府的大家都知道,她現在成了國公府頭上的人了。”
沈將軍看著對女人的事也這麼聰明的雲舒。
他隻感到女人的這點心眼真是比男人的更費解。
“什麼玩意。”他低聲說道。
雲舒沒聽見,當然沒聽見他這番吐槽,不過看樣子沈將軍似乎沒有把這種女人之間的小事放在眼裏似的。
她也隻是玩笑而已。
唐六小姐自己倒是想顯擺顯擺,可是唐國公不把她給掄出國公府啊。
她在唐國公麵前可別想擺譜。
所以,她覺得自己今天這些話隻是玩笑,沒想到的是等唐二公子回來了京城,因她今天這幾句玩笑得到了很大的好處,還差點氣死唐六小姐跟老段。
這都是日後的事,雲舒自然不知道,她現在忙著跟皇帝他們逛街。
跟這群人逛街,就沒有單獨和宋如柏逛街的意思了。
到了最後,皇帝興致勃勃地帶著太子跟沈將軍去了京城裏最貴的酒樓。
他還點了一大桌子的菜,之後看著雲舒笑笑。
雲舒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皇帝還真想吃大戶啊?
因為她家花錢,所以不心疼?看看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雲舒誠懇地坐在皇帝對麵,對皇帝笑著說道,“陛下在宮裏吃油膩的大概都吃膩了,不如嚐嚐有特色的菜色。”
她十分溫柔體貼,皇帝卻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心疼銀子了?”
“怎麼會。陛下對我一向維護有加,我能有現在的榮華富貴都是陛下給的,再多的銀子也不心疼。”雲舒笑著說道。
宋如柏卻坐在她的身邊對皇帝說道,“她不心疼給陛下花銀子,請陛下吃飯,她樂意得很。隻是現在家裏的生意被人擠兌,生意不好做。”
雲舒無語地看著宋如柏。
這是在告禦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