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唐國公夫人本就是個寬和慈愛的人。
見世子夫人無顏麵對自己的樣子,便溫和地說道,“放寬心。這裏是你的家,也是瑾瑜的家。”
世子夫人哽咽地點了點頭。
她淚眼朦朧,將唐家對自家的恩情全都記在心裏頭,也不在臉上表露出來,就要跟著雲舒一塊兒去見弟弟。
這時候,雲舒就見琥珀進來了。
見到琥珀,雲舒不由一愣。
琥珀應老太太的吩咐去給靖南侯府的沈家二小姐和顯侯府的沈家三小姐送東西撐腰去了,這個時候才回來。
此刻來見世子夫人,莫非是報平安,叫世子夫人知道妹妹們日子還好放心一些?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唐國公夫人便溫和地對琥珀問道。
琥珀目光落在雲舒身上片刻,對唐國公夫人畢恭畢敬地行了禮,這才給唐國公世子夫妻請安後才說道,“奴婢去了靖南侯府與顯侯府。沈家三小姐,奴婢沒有見著。說是身上不舒坦。”這沈家突然長輩們都死了,沈家三小姐受不了在所難免,畢竟連世子夫人這樣堅強的性子都已經倒下了。隻是琥珀的臉色卻有些凝重,對世子夫人說道,“奴婢跟老太太稟告,老太太的意思,是請世子夫人與奴婢再去一趟顯侯府。”
“這是為何?”世子夫人急忙問道。
“奴婢去了顯侯府,說是老太太給三小姐些東西,想見三小姐一麵。隻是顯侯府說三小姐病了,身子弱,不能出來走動見風。奴婢就說,三小姐不能來見奴婢,這本是應該的。哪裏有主子刻意來見奴婢的道理。就叫奴婢去三小姐的屋子外頭給三小姐請個安,不必三小姐操勞費神,與三小姐報個平安說句話就行。”琥珀一向是個周到嚴謹的性子,老太太既然是叫她去給沈家兩位小姐撐腰,她自然是要把這件事做好的。
顯侯府上說沈家三小姐病了,見不著人,琥珀怎麼也不能答應,因此就說去給磕個頭,聽沈家三小姐的回應。
世子夫人連連點頭。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果然也都是行事十分謹慎的性子。
“這沒什麼不對。我三妹妹雖然身子一向柔弱單薄,不過也沒有病得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世子夫人溫和地說道。
琥珀微微皺眉。
“奴婢也是這麼想。更何況三小姐不過是和奴婢說一兩句話罷了,這有什麼不行的。隻是顯侯府沒有答應。”這出嫁了的姐妹倆的下人互相問個話有什麼不行的,世子夫人聽到這裏臉色就微微一僵,急忙問道,“那你就回來了?”她也知道沈家敗落,聽說很快就要議罪,這罪是不能小了,會連累妹妹在婆家的地位。可是顯侯府跟沈家是幾十年的親近關係,她們姐妹也是顯侯夫人看著長大,顯侯夫人一向是慈愛的。
她想著,就算妹妹沒有了家世,可是顯侯府也不應該攔著妹妹不叫見人吧?
如果說不叫見沈家的人也就算了,畢竟如今沈家是重罪,顯侯府謹慎一些也有道理。
她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性子,不會要求顯侯府把自家的安危都不顧,反而顧念沈家。
不為沈家出頭什麼的,明哲保身,世子夫人並不在意。可是唐國公府是沒罪的,甚至唐國公如今在皇帝的麵前很有麵子,十分顯赫,顯侯府攔著唐家的人做什麼?
“奴婢沒有。顯侯夫人不叫奴婢見三小姐,奴婢想著這或許是顯侯府上謹慎的緣故,因此就說,不見三小姐,那奴婢先見見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把老太太送了什麼給三小姐交待交待。”見不著主子,見丫鬟也行,琥珀退而求其次,這樣兒總是沒有妨礙了吧?她臉色凝重地對微微點頭地世子夫人說道,“顯侯夫人還是沒有答應。奴婢瞧著顯侯府上氣氛不對,因此就直接出來回了國公府,想跟老太太討個主意,也跟您討個主意。”
“主意?什麼主意?”世子夫人聽到這裏心裏已經咯噔一聲,不過卻也沒想更多,有些茫然地看著琥珀。
“奴婢擔心三小姐在顯侯府上過得不好。”
“三妹妹雖然會過得艱難一些,可是顯侯府到底與咱們沈家……”世子夫人還想說顯侯府跟自家的關係,卻聽見琥珀突然說道,“聽說沈公子到了國公府,沈二小姐也回來了,如今正在老太太的麵前。”她這話說得簡單幹脆,雲舒卻聽得微微皺眉,畢竟沈家二小姐如今嫁到靖南侯府去,聽說弟弟從宮裏被放出來過來看望倒是一片姐弟情深,可是琥珀這句話怎麼怎麼別扭呢?
什麼叫“回來了”?
唐國公府又不是沈二小姐的娘家,用一個“回來”不合適吧?
不是“過來”了嗎?
“二妹妹來了?”世子夫人心裏本是在擔心沈家三小姐,此刻聽說沈家二小姐這樣的風口浪尖上過來,不由嗔怪地說道,“妹夫也太縱容她了。就算是擔心她掛念瑾瑜,可是靖南侯府的安危也很要緊,怎麼叫她這個時候大咧咧地過來。”唐國公把沈公子安置在了國公府裏,其實她就知道弟弟是安全了。因此完全不需要這個時候叫兩個妹妹不顧及夫家匆匆地過來。
不過靖南侯府能放沈二小姐來看望獲罪的弟弟,可見妹妹在靖南侯府的日子過得不錯。
世子夫人露出幾分笑容,顯然心放下一半兒了。
琥珀垂了垂眼睛。
唐國公世子卻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聽了琥珀的話微微皺眉。
“回來了?”他看著琥珀問道,“那妹夫呢?他跟著來了沒有?”
琥珀動了動嘴角,見世子夫人此刻麵色似乎好了許多,眼底生出幾分不忍,許久才緩緩地說道,“二小姐一個人過來。聽二小姐的話,她已經與靖南侯府公子和離。”她這話聲音細微,世子夫人聽到耳朵裏,臉上剛剛綻開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垂眸不語的琥珀,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一下子就倒在了唐國公世子的手臂上,許久之後才帶著幾分驚恐地問道,“你說什麼?合離?她合離了?!”
“她為什麼和離?怎麼會和離了?”她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
畢竟,妹妹突然和離,給她的衝擊太大了。
幾乎叫世子夫人無法承受。
琥珀微微搖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我得問問她。為什麼,怎麼會和離。”當沈家之事剛剛傳回家裏來的時候,世子夫人其實自己也想過和唐國公世子和離之事。畢竟她日後是重罪之臣的女兒,說她是個犯官之後都是輕描淡寫了。為了不連累夫君的前程,當唐國公世子溫柔地照顧她的時候,她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床幔不止一次地想過要和夫君和離,不要耽誤了這個對自己好的男人。可是她卻舍不得。
舍不得對自己有情有義的夫君。
因此,就算是厚著臉皮,哪怕知道自己是個禍害,她也不要臉地受了婆婆與丈夫的疼愛,咬著牙不肯離開他。
可是她沒有想到妹妹會突然和離,難道妹妹竟然這樣舍得下自己的丈夫嗎?
“不是我舍得下。是他跪在地上求我。”沈二小姐從老太太的房裏出來想去看望弟弟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臉色蒼白的世子夫人,見姐姐一臉淚水,這大冷的天還看著自己淚流滿麵,急忙上前扶住姐姐看了兩眼,見世子夫人臉色雖然蒼白,可是卻並沒有其他的不好的地方,一旁的姐夫還忙著給姐姐披上披風,她的臉色就是一鬆,帶著幾分淺淺的,超脫的表情說道,“他跪在地上求我,說求我放過靖南侯府一家。我答應了。”
世子夫人握著妹妹的手,淚如雨下。
她想罵靖南侯府一家都是混賬。
靖南侯府是沈家世交,這麼多年,與顯侯府同是沈家最親近的交情,這麼多年,仗沈大將軍的聲勢,靖南侯府和顯侯府得了多少的好處數不勝數。
可是就在這樣父母雙亡,沈家敗落獲罪的節骨眼兒上,靖南侯府一日都等不得,竟然就把她妹妹這樣趕出來。
沈家已經沒了,她妹妹如今豈不是無家可歸?
靖南侯府這也太混賬了!
和唐國公不同,畢竟唐國公從未攀附沈大將軍,和沈大將軍多年沒有往來。可就算是這樣,沈家遇到了事,也是唐國公在上下奔走。
可是真正得到了沈家的幫扶提攜的靖南侯府竟然對沈家這樣絕情。
這簡直就是白眼狼。
“想叫我白白地從靖南侯府裏出去,他們是想得美。”世子夫人傷心得什麼似的,然而沈家二小姐卻是個厲害的脾氣,冷笑了一聲說道,“他們還想休了我,做夢去!我就看著他跪在我的麵前告訴他,沈家沒有被休棄之女,要我離開,那就和離。當初我嫁到靖南侯府十裏紅妝,如今他們得雙倍家財給我做補償,不然,舍了我的命,我一把火燒了整個靖南侯府,闖到外頭去,叫世人都知道,靖南侯府和沈家是同黨!沈家謀逆,靖南侯府也得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