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玉竹曾為那個所謂的“公主”看過病，太後來了興趣，問道：“阿錦，你見過明翠宮中找回來的那位公主，她是個怎樣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太後忽然轉移了話題，玉竹猶豫一下，她不願說別人的壞話，卻也不想昧著良心為夜安暖說好話，見太後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心想著太後遲早會知道，歎了口氣道：“回娘娘，那位公主是肖大人的義妹，為人似乎很是任性。”
“肖大人的義妹，很任性？”太後結合傳言再想想這兩字評價，越想越是有趣，再回頭打量玉竹，見她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丫頭倒是個實誠的，皇後與她有隙，她既沒趁機說皇後女兒的壞話，也沒替對方粉飾。得了玉竹任性的評價，可見那所謂的“公主”，人品也不怎麼樣。
玉竹跟著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被太後勾起了心事，一時間有些神思恍惚。
這是玉竹第二次聽太後說起自己的母親，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玉仕軒從不跟她提起夫人，江氏活著的時候成天小心翼翼，更從來不敢在她麵前提起，到現在為止，玉竹隻聽太後誇讚過母親幾句，其它關於母親的事，她一無所知。
太後不再說夜安暖的事，玉竹心下焦急，盼著太後回轉話題，說一說她的母親。
“娘娘您還沒說呢，玉夫人的畫兒為什麼隻畫了一半?”明珠似乎比玉竹還上心，急急問道。
太後眼前浮現出玉夫人的溫雅的神情，和玉竹清麗的臉漸漸重疊在一起。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慈寧宮中，宮女將開得正盛的荷花放進水盆中，花香味很快彌散開來，充滿了房間。
太後在宮女的服侍下喝了藥，漱了口，看到荷花，想起了那一湖深粉淺粉的荷花，不禁有些鬱鬱。
現在已是入秋時節，待她病好了，怕是這些荷花都已經謝了，要賞荷花，就是明年的事了。
這樣想著，她便說了出來。
奉詔進宮來陪她的玉夫人芸娘聞言，便自請為她畫一幅荷花圖，讓她在病榻之上也能欣賞到外麵荷花盛開的景象。
玉夫人的畫兒在京中頗有名氣，太後自是欣然應允。
不過一個多時辰之後，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宮中亂成一團，芸娘也匆匆離開，隻留下半幅荷花圖。
“……唉，誰知道，經此一別便是永別，這副荷花圖，便永遠隻能是半幅了。”
說到這兒，太後吩咐明珠，讓她打發人回宮中，去將玉夫人畫了半幅的畫兒取來，交給玉竹。
畫被攤開放在桌子上，說是半幅畫兒，其實已經畫得差不多，左下角上甚至都題寫了日期和落款。
明珠看著畫兒，正要問當時發生了什麼大事，竟然使得玉夫人為太後做畫都隻畫了一半，目光瞥到左下角的日期，立即閉上了嘴。
她雖然年齡小，進宮時離那件事發生已有些年頭，但明珠也是聽說過一些的。
畫上所署的那一年那一月，正是天武皇後難產而死的時間。若論宮中發生的大事，似乎隻有這麼一件。
玉竹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目光在畫上一掃而過，便鄭重地向太後曲膝施禮：“娘娘，玉竹求娘娘把這幅畫賞給玉竹和家父。”
太後笑了笑，笑容有幾分蒼涼。
“錦丫頭你拿回去吧，哀家拿出這幅畫，就是打算把它還給你，還給你們玉家。”
玉竹一言不發跪下磕頭謝過，明珠機靈地使人收起了畫兒。
太後又看了一會兒風景，同玉竹和明珠聊了幾句，便露出些疲態。
明珠早已安排了軟轎，一行人回到慈寧宮。
太後顯是累了，回宮後隨意用了些茶水點心，便沉沉睡去，明珠和玉竹兩人一前一後退了出來。
玉竹心中有事，想到富貴所說的，玉家滅門與白綺麗有關，而母親一幅畫還沒畫完便匆匆告病離宮，那天正巧是天武皇後難產而死的日子，這一切是巧合，還是有什麼其它原因？
她向明珠提出要到母親畫畫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明珠很痛快地點頭答應，又問她要不要安排軟轎，玉竹搖頭：“不用勞煩明珠姐姐，這兒離得並不太遠，玉竹自己去就行。”
明珠兀自不放心，同時也有些事情要玉竹幫忙，思慮一下便道：“我陪玉大夫去。”
玉竹也不推辭，兩人一起出門，沿著甬道前行，初秋的傍晚天氣涼爽，風吹過來還有些微的冷意。
湖邊栽著幾棵垂柳，傍晚時分的荷花已經謝了，荷葉在微風中擺動，頗有幾分蕭索之意。
玉竹坐在湖邊，想象著當年母親坐在這裏畫畫，她遇到了什麼事情，讓她匆匆離開呢？
夕陽西落，不遠處的宮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桔色光暈，那宮殿門口打掃得很是幹淨，大門緊閉著，沒有人進出，在落日餘暉下顯得淒涼而蕭索。
“這裏是當年天武皇後住過的地方，據說天武娘娘喜歡開闊疏朗的地方，就選了這裏，娘娘升天後，就再也沒讓任何人進來這兒住過。”
明珠也看著那座宮殿，低聲道：“這些年雖然沒有人住，卻一直都有專人負責打理，皇上也隔三差五地來看一看。”
玉竹心中一動，天武皇後的宮殿離湖邊不算遠，會不會白綺麗謀殺天武皇後，被母親撞見，或母親知道些什麼，才會嚇得扔下畫了一半的畫兒，裝病出宮？
玉竹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又想母親會不會在畫中留下線索，登時坐不住了，借口湖邊風大，便要回去。
見玉竹要回宮，明珠猶豫一下，借著湖邊柳樹的遮掩，撩起裙子跪倒在她的麵前。
玉竹嚇了一跳，向旁邊兩步躲開不受：“明珠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唬我！”
明珠目中含淚道：“玉大夫，求你救救明珠。”
玉竹一驚，立即想到下午時分太後所說的事，難道明珠有什麼事瞞著太後？玉竹心念電轉，退開兩步蹙起眉頭：“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這個樣子給人瞧見了，不定又有什麼話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