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空氣清新。
山腳下的岔路口，白皙的手指指向左邊的路：“走這邊。”
這條路似乎要遠一些啊？
有人心生疑竇，更多的人卻是立即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命令。
是的，這個時候，玉竹說的話已經成了眾所公認的命令。
一路都很安全，沒有追兵。
午飯時，後麵有旅人趕過來，說起右邊的那條路發生了泥石流，已經完全被阻斷，還說你們選對了路，省了不少時間。
眾護衛心照不宣地笑著答應，說些運氣好之類的話，然後偷眼去瞧玉竹。
少女神情平靜地吃著飯，沒有一點點驕矜之色，似乎指對了路隻是偶然。
……
車隊在野外紮營，清晨的最後一顆晨星還亮著。
早早起來，便來幫著玉竹收起賬篷的小古踢到了什麼東西。
草叢裏有著軟綿綿的人體，那人滿頭滿臉都是夏夜的露水，眼睛圓睜著看著他，卻是說不出話來，那人的武器，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掉落在手邊，那人的手卻是軟得跟麵條一樣。
小古踢了他一腳把他踢得滾開些，騰開地方繼續撥起木樁，將係著賬篷的繩子解開，方文川走過來捏開地上那人的嘴巴，仔細地檢查之後，幫那人捏碎了他口中的毒牙。
那人目中露出感激釋然的神色，口角湧出鮮血死去。
小古看也不看地從屍體身邊走過，低聲咕噥：“沒那個本事偏又要來搞暗殺，瞧瞧，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還要頭兒幫你！”
……
樹木忽然無聲地倒下，追兵被壓倒在樹下，鬼哭狼嚎……
山坡上的石頭忽然滾落，殺手措手不及，被埋在石堆裏……
經曆過十數次此類的事情後，所有的護衛都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玉竹說什麼就是什麼，無條件地信任她。
就像現在，她說不論外麵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要出去。
那就不出去好了，出去說不定會給她添亂呢？
至於呂山他們，即便他們的武藝再高，能高得過玉竹的本領麼？既然玉竹說了不用管他，那就不管了。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
……
睡夢中的方文川被院子裏細碎的聲音驚醒，支起身子走到窗前，向窗外看去。
窗欞被支起來，窗口已經聚集了好幾個護衛，小古拿著之前沒有吃完的果子在啃，一邊啃一邊對方文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討好地遞給方文川一個果子。
方文川把果子在衣襟上擦了擦，一口咬下。
果子很甜又多汁，方文川喀嚓喀嚓三下兩下啃完，把前麵一個護衛推開，占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看著院子裏的廝殺。
刀劍相擊的聲音大了起來，叮叮當當的，兩撥人卻都一言不發隻管動手，似乎生怕動靜太大會引來什麼似的。
呂山提著成日裏不離身的大刀，跟一個黑衣人捉對兒廝殺，他車隊中的其它八人卻是每三四人圍著一個人在動手。
“我說，九個打四個都打不過啊？！”
趁著刀劍聲大起來，一個侍衛低聲道：“我看下午時候費大肚子那一下挺厲害啊？！怎麼這麼不濟啊？”
“誰說不是呢？”小古吃東西講究個細嚼慢咽，他伸長脖子咽下果肉，兩眼望著打鬥的場麵低聲道：“說不定是因為沒吃飽，畢竟呂山太摳了，這幫護衛每天連飯都吃不飽！”
呂山打鬥的動作明顯地滯了一下，對麵的黑衣人覷得空檔，立即一劍刺來。
呂山滿麵氣惱，恨恨地回刀削去，氣怒之下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明明是這幾個家夥功夫超群，非同常人！我他瑪容易嘛我？！你們看熱鬧也就罷了，還吃著東西評頭品足！
方文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護衛們安靜下來，隻有小古喀嚓喀嚓吃果子的聲音。
“不是呂山不行，是這幾個黑衣人太強……”
呂山聽出是方文川的聲音，心下欣慰：方文川不愧是頭領，畢竟比那幫青皮小子有眼光……
不料方文川的話還沒說完：“……反正他們兩撥人打著，咱們就在這兒看熱鬧好了，等兩敗俱傷了，出去揀個便宜。”
呂山勃然大怒：當頭領的果然老奸巨滑！
他這一分心，對麵的黑衣人又是一劍斜刺過來，角度刁鑽至極。
呂山急忙擋住，緊接著對方第二劍第三劍便綿綿不絕地刺了過來。
幾名黑衣人似是有了默契，突然加大了攻勢，另外幾名護衛也打起精神來，一時間刀光劍影，龍騰虎躍，倒也鬥得旗鼓相當。
小古終於吃完了果子，戀戀不舍地舔舔手指：“要不是玉大夫不讓咱們出去，我真想去試試，看看他們是不是我的對手。”
方文川看也不看他，沉聲道：“不用試了，就你這樣的，連人家一根毛都掃不著，一個回合都撐不下來就敗了。”
呂山聞言心情好了些：方文川這家夥究竟是首領，還是很有眼光的。
方文川的話又沒說完，這時才補上下句：“……我說的是黑衣人，他們很厲害啊……”
呂山：方文川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兒？！
小古又摸出一包瓜子分發給眾人，聞言連連點頭應是，幾名侍衛也邊嗑瓜子邊心有戚戚地同時點頭：“這四個黑衣人是很厲害，估計也就咱燕大將軍能拿得下他們。”
“燕大將軍要是在這兒，一個打黑衣人四十個都沒問題！”
小古又加一句：“不過，頭兒你上去說不定也行。”
幾名護衛會意，七嘴八舌低聲拍方文川的馬屁：“哪兒是說不定啊，頭兒上去肯定行！”
“頭兒要是上去，呂山和那黑衣人都得完！”
“就是，三招之內，頭兒就讓他們血濺當場！”
“燕大將軍在咱們大慶國第一厲害，頭兒是當仁不讓的第二！這些黑衣人算什麼呐！”
繼呂山之後，黑衣人也風中淩亂了……
你們看熱鬧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排排坐吃東西？邊吃東西邊看熱鬧也就罷了，這樣評頭品足是幾個意思？
把我們同燕青大將軍相提並論，那沒問題。燕大將軍是救國救民的大英雄，孤身一人解了真田州之圍。哪怕他一個打我們四十個，這也是我們的榮幸。
可那什麼頭兒的，他是什麼玩意兒啊？！他真這麼厲害為什麼不上來打啊？拍上官的馬屁能不能不要這麼無恥露骨？
兩方人都卯足了勁兒加緊攻勢，準備先把對方打服了，再騰出手來去教訓那幫看戲還瞎說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