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瑾妃白白受了苦又受了委屈，不還是可憐巴巴地窩在祥安宮，大氣也不敢出麼？
於嬤嬤奉了皇後的旨意出來送端王，兩人互視一眼，端王手在身前微動，像是行禮又似隨意，垂下眼簾轉身離開。
於嬤嬤並不看他背影，慢慢地回轉。
這一次若被康王安全回來，怕是端王真的有麻煩了。皇後的意思很明顯，她可能會放棄端王，把端王交出去平息康王的怒火，任他倆鬥得兩敗俱傷。
反正皇帝春秋正盛，一時半刻間，立儲還不會提上議事日程，皇後轉而扶持更加年幼，看起來更加無害的景王或賢王，更不易被康王和皇帝所忌。
於嬤嬤思量著進門，不由又轉頭去看端王。
那高挑頎長的身影匆匆拐過宮牆的一角，不見了。
雖然是個男子，但這背影同他的母親還真是很像。記憶中那個美麗的女子也是這般的纖細高挑，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那個美麗的女子把跪在雪地裏的小小奴婢拉起來，替她拍去膝上的雪，溫聲道：“沒事了，起來吧。”
於嬤嬤垂下眼簾，拍了拍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抬腳邁進門檻。
……
……
“皇後娘娘召了端王晉見，端王剛剛離開。”
宮女端了剝皮去籽的葡萄上來，一粒粒渾圓如碧玉珠，裝在冰鎮著的水晶碗裏，晶瑩剔透。
齊煥接過來放在案幾上，揮手示意宮女下去。
皇帝興致缺缺地紮起一粒來吃了，靠在榻上懶懶道：“隨她去吧，宮中閑著無事，也是夠無聊的，不讓她耍些小把戲，日子更難熬。”
齊煥應了聲是，拿起扇子來輕輕地幫皇帝扇著。
“還有什麼事麼？最近她再沒對玉家下手罷？”
齊煥道：“娘娘沒有對玉家動手。自從上次老奴奉命警告娘娘之後，她再也沒有對玉家做過什麼。”
“祥安宮那邊呢？”
齊煥知道皇帝問的不是瑾妃有什麼動靜聽不聽話，而是問皇後有沒有再找瑾妃的麻煩。他低聲答道：“也沒有，皇後娘娘最近倒是安靜了許多，許是被皇上的寬宏感動，深自反省了。”
皇帝哈哈大笑：“你這老家夥，就會拍朕的馬屁！她若懂得反省，又怎麼會召端王進來？”
齊煥跟著陪笑，不敢多言。
“隻要不傷及社稷，便由著她去罷。朕答應過阿玥，要照顧她的姐妹。”
話語中涉及前皇後，齊煥不敢多說，隔了一會兒又問道：“皇上，娘娘她玩鬧倒不要緊，玉小娘子不會真的出事，耽誤疫情吧？”
“有阿錦在，玉氏不會有事的。嗬嗬，她們真當監諦司是吃素的？”
齊煥放下了心，不再說話專心地打著扇子。
涼風習習，地上擺著的冰盆冒著淡淡的白氣，窗外有蟬鳴聲傳來，因屋裏不熱，倒並不令人煩躁。
其實並不止監諦司的人在暗中保護玉錦，就連羽林軍那邊，也派出了十幾名軍中好手一路護送，而且這事是柱國大將軍燕嘯遠親自安排，也上報了他這個皇帝，擺明了要庇護於玉錦。
皇帝想到那個明眸皓齒，清麗無雙的少女，心下其實也有著微微的歉意。
玉家滿門冤死，她跟著下人在鄉野之中長大，為了生計甚至小小年紀以女子之身學了醫術，成天拋頭露麵地同病人打交道。
阿錦與她也是有緣，將她從北疆擄了來，治好了夜小樓，卻也讓她又回歸了玉家。
玉錦這個小娘子倒是稟承玉家家風，以國事為重。本以為她揭了皇榜，會像上次一樣，趁機提出要求。
沒想到的玉錦提的要求卻是，要先到驛站診治病者，待對病情有了七八成把握，才會親自去幽州，並由太醫院征集大批適用藥材隨後送去。
皇帝剛剛得到奏報，玉錦從驛站出來，立即就帶著幾車藥材出發去了南越。這讓皇帝對她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此去南越幾千裏，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娘子，也不知她要吃多少苦頭。
想到這兒，皇帝又想起那位風骨錚錚的老臣玉庭，心下不由更增愧疚。想著等玉錦從南越回來，便索性為玉家厚厚封賞罷。
隻可惜玉錦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兒的話，倒可重新振興玉家，光耀門楣。
不過此次疫情來勢洶洶，是大慶建國以來極為少見的，若玉錦此去南越幽州能夠控製疫情的話，即便她是女子，也定然會名留青史。
說起來，皇後這些年鬧得也有些過了，若不是有阿玥的遺言，皇帝早就不想再庇護著皇後。
皇帝眼睛睜開一條縫，喚齊煥：“調四名鬼衛，快馬去追玉錦，務必不能讓她出事。”見齊煥應著急急往出走，皇帝又加了一句：“告訴他們，到了幽州之後，也不必再回來了，就留在阿炎身邊給他使喚吧。”
齊煥的腳步頓了一頓，轉過身來跪下磕頭：“是，老奴代康王給皇上磕頭了。”
皇帝笑罵一聲：“滾蛋罷你這奴才，朕自己的兒子用得著你替他磕頭？”
齊煥笑嘻嘻地爬起來道：“老奴就是心疼康王那孩子，從小身子不好，成天在外麵風吹雨打的，皇上對他好，調四名鬼衛給他，那是他的福氣啊。”
皇帝抓起案上的奏折扔過去：“快滾罷，還有完沒完了？”
齊煥出去，皇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
玉錦找到了控製疫病的辦法，燕青那邊也傳來北疆戰事大捷的消息，禮縣和真田州被收複，一切都很順利啊！
……
……
也不知冬雪那笨奴才行不行，事情辦得是不是順利？夜安暖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轉來轉去，時不時地看一眼外麵。
冬雪從外麵匆匆進來，衝著院中樹下乘涼的護衛們討好地笑了笑，快步進屋。
外麵的陽光火熱，猶如夜安暖的心情。
見冬雪進來，她急急地迎上來，目光隱晦地朝外麵看了一眼，見護衛們沒注意冬雪，依然圍坐在樹蔭下，這才放心。
夜安暖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冬雪，對方微微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夜安暖立即放下心來，轉身進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