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弘通一個出家人,跑到人家新婚夫婦的臥房裏做什麼啊?雖然作為一個大夫也不是不能去,不過……
還是算了,有玉竹去就夠了。
小夫妻的臥房在西麵的廂房裏,小娘子打開門請玉竹進去。
屋子裏收拾得很是幹淨整潔,由於天冷的關係,門窗都緊閉著。
玉竹站在當地,打量著屋裏的擺設。床和家具都是新做的,散發出同托盤相似的味道,隻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大件,並且擺滿了屋子,聞起來味道比托盤要濃烈得多。
鬱竹登時有了成算,心下喜悅,轉身快步回到先前的屋子裏。
前廳裏,病人的寡母還在哭天搶地。
弘通一見玉竹神情便知問題解決了,急急迎上來問道:“怎麼回事?可找到病因了?”
玉竹並不回答,對小娘子道:“大嫂你去告訴你婆母,就說病人的病有辦法了,最多七天便能完全好利索!”
她忍了又忍,才把那句讓那些惡親戚滾蛋咽回肚子裏。
小娘子大喜過望點頭應是,提起裙裾便要出去,弘通加了一句:“讓你家那些惡親戚滾蛋!”
他轉過頭來,討好地衝玉竹笑道:“怎麼樣,這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解決了難題,玉竹心情大好,笑吟吟地指著桌上的托盤笑道:“問題在這上麵。”
“說來說去還是飯有問題啊?”弘通看著托盤和碗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以為玉竹說的是碗筷,便聯想到飯的上麵去了。
“不,這病人是過敏……”說了一半,玉竹想起古代沒有過敏這個詞,改口道:“他中了漆毒。”
病人與弘通同時大聲啊了一聲。
“古錯古錯!(不錯不錯)”病人道:“每次吾在這邊屋裏就會舒糊(服)些……”
“啊呀和尚怎麼沒想起來!”弘通拍拍自己的光頭惱道:“漆毒就是這個症狀啊,怎麼我就被素油蒙了心,就沒想起來呢?”
外麵一陣嘈雜聲,病人的母親掀開簾子闖了進來,大聲道:“早就說了我兒沒事的!”
她對弘通擠擠眼道:“大夫你跟他們說,阿林他確實沒事吧?”
弘通雖是和尚,於世事卻極是通達,一見病人母親的態度,便知她以為兒媳是為了騙走惡親戚在說謊。
他嗬嗬笑道:“沒事了,玉大夫已經診出病因,是中了你家新家具的漆毒,隻須換個地方住,你家兒子就沒事了。”
“漆毒?”病人母親愣了一下,看向自家兒子,病人對她點頭:“是啊,方才大夫都讓我七(吃)換(飯)了。”
病人母親看看桌上的空碗,再看看雖然還腫著卻精神了不少的兒子,抓起碗和托盤劈頭蓋臉地向進門來的兩個男子扔過去。
“你們滾!我家阿林還沒死呢,大夫說了是漆毒,你們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他!”
兩人被砸了個冷不防,前麵那人抬起手臂擋了一下,碗中剩餘的食物殘渣濺在臉上,顯得很是狼狽,急急地用袖子擦著臉。
後麵的那人比較年輕,被擋住沒事,見這場麵就急了,衝出來怒道:“怎麼,要殺人啊!”
病人母親是個潑辣的,他也不敢動手,卻是把矛頭對準了病人:“阿林你倒是管管你媽,我們好心好意……”
“好心好意個屁!”阿林用手指撥拉開腫脹得睜不開的眼皮,看了看年輕男人,怒道:“我還活得號號(好好)的,你們就上門來分我家錢地(田地)了,這樣的號心號意(好心好意)我也想對你全家來一遍!”
那年輕人氣急,跳著腳正要開罵,卻被年長男人攔住了,皺著眉頭上下打量玉竹和弘通,對病人母親道:“這就是你請來的大夫?一個哄人的小丫頭片子,一個騙吃騙喝的遊方僧人,你就是想把族中騙過去,也不是這麼個辦法,好歹請個名醫來……”
“阿彌佗佛!”弘通打斷了男人喋喋不休的指責,沉聲道:“施主還請放尊重些!這位玉大夫乃是京中極有聲望的神醫,她家的醫館玉生堂前幾日才蒙皇上禦筆賜了匾額,施主這樣說,可是對皇上的賜字有意見??”
這帽子扣下來可就太大了。
年長的男人愣了一下看向玉竹,依稀想起,似乎聽說過京城裏新出現了一個神醫小娘子,可是誰能想到就是眼前這清麗絕俗的小娘子?
他平素便是個聰明的,腦子轉得極快,不然也不會沒等自家侄子死了就來謀奪人家的家產。這時候反應過來,立即滿臉陪笑連連作揖:“失敬失敬,原來是神醫小娘子,小的就不打擾了,神醫您接著診病,小的告退……告退……”
說著他扯了扯愣神的年輕人,拉著年輕人出去了。
病人的母親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事驚呆了。
“和尚你是說,我家阿林真的隻是中了漆毒?還有,這位真的是神醫小娘子?”
弘通點頭笑道:“這位玉神醫連公主的病都能診好,何況你家兒子這點小毛病。你就放心吧,你兒子沒事,你家的田地也沒事。”
玉竹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弘通也忒無恥了點,他不拿自己國師的身份嚇唬人,卻拿自家禦賜的匾額嚇唬人。
病人母親立即轉過來就要下跪,玉竹急忙上前扶住:“阿嬸,你就不要多禮了,去買幾個螃蟹來,搗爛了給你兒子敷遍全身,最多三天就腫消疹現,七天之後就沒事了。”
病人母親麵有難色:“這個時候到哪裏去買螃蟹啊?”
玉竹想了想也是,自己隻想到螃蟹可治漆毒,倒忽略這一點了,見病人母親又露出焦急害怕的神色,玉竹笑著安慰她道:“沒關係,那我給你開些藥也一樣能治好。”
她從藥箱裏取出紙筆,很快寫好方子遞給病人的母親:“這三劑藥用水煎,一半內服,另外一半用來擦洗身上,服完之後若沒好利索,可以再次用這個方子,直到徹底好了為止。”
病人母親接過方子千恩萬謝,又拿了診金出來,玉竹看看並不是很多,便也毫不客氣地收了,告辭離開。
病人的妻子一直站在旁邊不敢作聲,玉竹離開時,她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不待玉竹回來攙扶便自己爬了起來,淚流滿麵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