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肖岸錦便是擄了她來京的夜自寒！
“啟稟皇上，玉小娘子四歲開始行醫，其間治愈病人無數，因參加胡族圍杭口縣之戰，落得女紅神醫之名；其最為有名的是三年前一針救二命，救活了棺材中被認為已死的錢大牛之妻袁氏母子倆。
另燕青將軍在杭口縣三年間的病症傷毒，也皆由玉小娘子診治。”
夜自寒的聲音平平淡淡，不帶一絲主觀意味地敘說：“至京城後，她曾經救治身患臌症的黃氏女小昭，戶部侍郎朱……”
“好了，”皇帝笑著製止他：“玉小娘子來京城之後的事我都聽說了，倒是那一針救二命的事沒聽說過，那是怎麼回事？”
夜自寒解說玉竹攔住棺材救治大牛媳婦母子的事，明明很是曲折詭異的事情從他嘴裏說出來，語氣仍是極為平淡。
說的人平淡，聽的人可不平淡。
皇帝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打斷他問兩句，好像完全忘了當時的救治者本人就在對麵站著。
玉竹則抓緊時間緊張地思索著。
夜自寒連她在杭口縣時的事情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他想做什麼？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才會帶著她夜遊上京城，故意從玉宅經過？
想了想她否決了這個可能，夜遊上京城是她自己一時興起提出來的，他不可能連這個都料到，而且他提到玉家時那種諱莫如深的語氣也不是假裝的，他曾經很明確地對她表示，玉家的事最好不要摻合。
對了，他還說要給她重新推薦一個書法大家，以滿足她品鑒書法的要求。
這麼說來，夜自寒擄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是玉仕軒的女兒。玉竹再想一想，除了讓自己幫夜小樓診病療毒，夜自寒從來沒有對自己提出過任何要求，她所要的診金也是極為痛快地給了她。
前段時間夜小樓病愈，田家要搬出夜宅的時候，他也並沒有什麼要挽留的表現。
從這一切看來，好像，看他還真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
這半天他對皇帝所說的，也隻是自己一直以來治病的經曆，客觀公允，沒有一絲一毫的主觀色彩，卻讓人聽著就覺得她的醫術可堪信任。
玉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皇帝叫自己：“玉小娘子，既如此便由你來診治阿秀的病——阿錦，著齊煥去把阿秀帶過來。”
“是，皇上。”
“是，皇上。”
兩人的聲音再次重合，不過這次玉竹很恭敬地低頭站著，再沒露出驚訝之色。
夜自寒應聲是施禮退下。
皇帝再次翻閱案上的奏章，禦書房中隻有紙張翻動悉悉索索的聲音。
玉竹低頭站著，心下仍是想著夜自寒的事。
這家夥到底有多少秘密？皇帝知道他還有一個名字嗎？
夜自寒出去通知齊煥去接昭華公主，看著齊煥離開，他卻沒有回去書房，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禦書房門口。
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玉竹。
今日早朝完畢之後，皇帝召他來禦書房問事，官人來報公主的事，皇帝忽然提出讓身邊的宮人去召玉家的神醫小娘子。
夜自寒並不知道皇帝是怎麼知道玉竹的。但他知道，皇帝叫玉竹來，定然是對她生了興趣，至於這興趣對玉竹來說是福是禍，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夜自寒知道，隻要有他在，他會盡量把皇帝對玉竹的興趣變得對她有利，可是其它人呢？
夜自寒已經顧不得考慮玉竹會對自己生氣的事，他擔心的是，宮中風聲傳得極快，隻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立即就傳得人人皆知。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人對她不利？
“公主別怕，咱們這次見的不是老頭子大夫，是一個漂亮的小娘子……”
齊煥的聲音傳來，昭華公主被宮人抱在懷裏，兀自扭著身子不肯前來，齊煥在旁邊陪著笑哄她，奈何公主是個機靈的，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隻是委委屈屈地癟著嘴低聲哭泣。
宮人抱著昭華公主進了禦書房，夜自寒跟著進去。
鬱竹終於見到了那個上次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小公主，還有她懷裏的布布。
布布就是那隻掉在簾子下麵，差點害得她被發現的布老虎。
昭華公主看著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粉雕玉琢，極為可愛。她喉癰病勢甚重，已經說不出話，隻是低聲哭泣，玉竹為她診了脈，確定她是熱毒生癰，心下已有計較。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鬱竹打開藥箱。
出來時她已經整理了藥箱，針包被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放在最底下，上麵都是些好看的瓶瓶罐罐，還有那支早已準備好的毛筆。
昭華公主看著排列整齊顏色各異的瓶瓶罐罐，也覺得好象挺有意思，可是這並不能抵消她對難喝的苦藥和針刀的恐懼，尤其是見過上次那個老太醫拿出的喉槍之後。
想到那奇形怪狀的，鋒利的尖端要刺入自己的咽喉，昭華公主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過，看樣子這個漂亮的小娘子真的不打算對自己怎麼樣？
“小公主，民女為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講故事？
阿秀的眼睛轉了轉，覺得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負責哄她睡覺的宮人有時也會給她講故事，可那種時候很少，多數的時候那些宮人都是幹巴巴地跪在地上，對她說，請公主按時休息之類的話。
阿秀公主止住哭泣，用水盈盈的大眼睛看著玉竹，把懷裏的布布抱得緊了些。
阿秀公主喉中壅堵說不出話，熟悉她的宮人朝鬱竹微微點頭，鬱竹知道這就是公主同意了。
“從前啊，有一個孩子，他特別喜歡畫畫寫字，他有一支神奇的筆，那支筆畫出來的東西，都會變成真的……”
玉竹講著故事，拿出藥箱中的筆讓公主看。
“這個孩子極為珍視這支筆……最後呢，所有的孩子都得到了幸福，他們一起開開心心地去花園玩。”
玉竹講完了改良版本的神筆馬良，笑著拿起準備好的筆，對阿秀公主溫和道：“民女的這支筆呢，雖然沒有故事裏孩子的筆那麼神奇，但是它也很不一般哦，你瞧，隻要用它醮了這裏邊的藥粉，在公主生病的地方輕輕畫兩下，公主就能吃得下飯，也能說得出話了。”
夜自寒麵無表情地看著玉竹哄孩子，心裏湧起極為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