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皇帝

“我來的時候這裏沒人,我就進來了,怎麼,這兒不能進啊,真對不起,那我出去好了。”

小沙彌臉上神情慌亂,語氣惶急:“怎麼會這樣,我隻離開了一會兒的功夫——這位施主,請你趕快躲一躲!”

鬱竹一驚:“怎麼了?”

“有貴人馬上要進來了!這兒是不允許外客進來的!快!”小沙彌神色惶急四下張望,看著都快哭了。

自己進來也沒跟人家打招呼,鬱竹並不想給小沙彌帶來麻煩,她快步向殿門口走過去。

“那邊不行,殿外的通路已經被戒嚴了!我怎麼就沒先檢查一下,誰能知道殿裏還有人呢?”小沙彌著急地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鬱竹忽然看見佛前擺著的香案,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掀起上麵蓋著的簾子。

香案下空間很大,足以容得下一個人。

小沙彌同樣眼睛一亮,看著鬱竹鑽進去,他急急放下簾子又細心地整理一下,這才快步出去。

鬱竹掀開簾子一角,小心地左右看看,發覺殿內暫時沒人,便從前麵取了一隻蒲團,蜷起雙腿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聽聽外麵還沒有動靜,鬱竹小心地調節姿勢,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些,又拿出在廟門前給鬱歡買的鬆子糖,悄悄地喂進嘴裏一塊。

好了,這樣時間就不難熬了。比起前世跟戰友們蹲坑守候毒梟的日子,這可要舒服多了。

幾粒鬆子糖吃下去,殿內依舊寂靜無聲,鬱竹側耳傾聽,隻聽到外麵鈴聲裏夾雜著低低的人聲,但似乎都比較遠的樣子?

“見過……”小沙彌的聲音響起來,隻說了兩個字便停下了。

“噓!別說我在這裏!”男子清朗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緊接著腳步聲響,又停下來。

鬱竹從簾子間的縫隙看出去,隻見一雙黑色的牛皮靴子停在案前。

無聲無息。

他是要上香嗎?或者已經點著香插進香爐,現在是該拜一拜了吧?

鬆子糖甜甜的,鬱竹又向嘴裏放了一粒,無聊地暗暗臆想著,香案前的男子此刻應當在做什麼?

卻見簾子一掀,眼前光明大作,一個男子彎腰鑽了進來!

男子顯然沒有想到香案下還藏得有人,他探進來的半個身子僵在那兒,猶豫一下想要退出去,卻聽到外麵小沙彌高聲吟誦佛號,同時有幾人齊聲道:“貧僧(臣等)見過皇上!”

外麵竟然是皇帝來了?!

鬱竹嚇了一跳,瞧著男子的臉色忽青忽白,想鑽進來又忌諱著她的樣子,但聽著外麵腳步聲響,終究還是咬了咬牙低聲道:“對不住這位小姐,事急從權且躲一躲。”

他躬身鑽了進來,簾子再度被放下,滿殿的燭光從簾子和地麵的縫隙照進來,香案下又恢複了先前的半明半暗。

微明半暗中,鬱竹聞到一陣幽幽的清香。

這是……

她深吸一口,忽然想起來,這是牆角那枝臘梅的香味,這家夥鑽進來時手中還拿著一折臘梅,怕是正在折花的時候被皇帝堵在裏麵了。

鬱竹心下有些幸災樂禍,讓你再不愛護花草樹木,看看遭報應了吧?隨即又啞然失笑,她自己倒是沒折花,這不也遭了報應被困在這裏?

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麼,但願不要時間太長才好。

男子很是守禮,盡力向後退,讓自己離鬱竹遠些。一陣忙亂過後,香案下平靜下來,男子找到了離鬱竹最遠又最為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簾子遮得不是很嚴,離地麵還有兩寸左右的縫隙,一絲微光從外麵透進來,恰好讓案下的兩人能互相看得清楚。

對麵的男子麵容英武俊朗,鼻梁高挺,兩條大長腿蜷曲著,手裏拈著一枝臘梅花。

花瓣嬌嫩,花香幽幽。

男子也在打量著對麵的少女。清麗絕俗的小臉,梳著簡單的發髻,發髻上插著一隻竹簪,她的身上有幽幽的暖香傳來,混雜著另外一種特別的香味,他用力地嗅了嗅,嗯,似乎是鬆子糖的香味?

躲在香案下吃鬆子糖?

男子有些好笑,仔細地打量對麵的少女。

少女手中果然拿著一個荷包,鬆子糖的香味從其中散發出來,她的眼睛清亮亮的,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中閃亮如星辰,他幾乎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雙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讓男子有瞬間的愣神。

“皇上,這邊請。”

兩人均是精神一振,不約而同地從簾子縫隙裏向外看去。

腳步聲雜亂,一雙白底青緞麵靴子停在香案前麵。

幾息之後,鴉青色繡著雲紋的長袍下擺微微一動,向下垂去,連著垂了三下,又恢複到原來的高度。

看樣子這人是在上香。

鬱竹心想,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皇帝,若是的話,發現香案下有兩個人,會不會把他們拉出來殺掉。

或者他並不是皇帝?他的衣服並不是黃色的龍袍,而且在寺裏的時候也沒聽說皇帝要來啊?皇帝出門應當是聲勢很大吧,怎麼會毫無聲息的就來了呢?

還有眼前這男子,他莫不是刺客吧?不過看他連個武器都沒有的樣子又不像刺客,哪有刺客手裏拿著一枝花的?

眼睛盯著外麵的靴子和長袍下擺,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鬱竹忽然覺得手中一動,回神一看,卻是對麵的男子從她手裏取了一粒鬆子糖,徑自吃了。

見鬱竹愣神地瞧向自己,案下的男子微微一笑,豎起食指在唇前,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的手指形狀很漂亮,唇形也同樣漂亮,鬱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香案下小小的空間裏,充斥著男子身上的味道,混在臘梅花香裏,似乎很清冽又溫暖的感覺。

鬆子糖鬆脆酥軟,他很快吃完了一粒,竟然毫不客氣地伸手又拿了一粒!

鬱竹瞪視他,男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低下頭去。

外麵的青緞靴子離開香案前,腳步聲不疾不緩地大殿中慢慢地回響著。

這人怎麼還不離開啊?這會兒估計母親和鬱歡也該出來了,找不到她會著急的。

又有腳步聲從大殿門口傳來,鬱竹心裏暗暗叫苦,這兒這位還沒走呢,怎麼又來了一位?

對麵的男子看起來倒並不著急,一粒鬆子糖吃完,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從鬱竹手裏抽走了荷包,拿出一粒喂進自己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