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趕著車並不回頭,低聲應道:“總之小心些就是了,也不知鬱竹她究竟是怎麼來的這兒,一會兒見了此間主家你不要多說話。”
做為主家的夜自寒和富貴已在後院門口迎著了,見車子過來富貴滿麵笑容迎了上來,嘴裏說著久仰之類的客套話,態度卻是十分真誠。
夜自寒站在院子門口沒動,臉上微微帶笑,神情也是十分誠懇。
田治輝與江氏沒想到這病家如此熱情,兩人互相交換眼色,都覺出一點點不尋常來。
當時去接他們的人出示了鬱竹藥箱裏的一件器械,隻說鬱竹在出診途中遇到危急病人,由於時間緊急,病人又離不開大夫,最終隻得跟著病人到上京城病人的家中診治。
又說隻是因為病人病重一時不得好,又臨近仲秋節,鬱竹思念父母親人,才讓他們來接人的。
田家夫婦心裏既不太相信這話又有所顧忌,對來上京城這件事極為抗拒。但轉念想到鬱竹單身一人在京城裏,卻又更加心急火燎,生怕她出個什麼差池。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把對上京城的恐懼拋在腦後,也不再考慮這些人是不是騙人的,便急急地收拾些隨身必需用的東西,跟著來人出發來了上京城。
寶兒苦勸無果,擔心他們路上有失,便也跟著來了。
原本田治輝還有些擔心,害怕這幾名護衛是騙子,但一路行來,互相熟悉之後,聽護衛們說起鬱竹治病手段和行事風格,才確定自家女兒果然在為他家主人診病。
但心底還是有些沒底,畢竟當時鬱竹的失蹤太不同尋常了。
直到此刻進了夜家的院子,下人們熱情有序殷勤客氣,夜自寒與富貴又親自在後院門口迎接,兩人的心才算真正落到了實地裏。
看他們的態度,鬱竹在這裏應當是比較安全的,隻是他們的態度也太過熱情了,遠遠地超過普通病家對大夫的態度,這其中或者又有什麼隱情?
還有這院子,如此之大又荒涼如鬼宅,除了大門口有幾個看門的護衛,一路行來就沒見幾個丫環下人,感覺更不對勁。
田家夫婦心裏不安,麵上卻不敢顯現出來,在富貴和夜自寒的陪同下向內院而去。
鬱竹住的院子不算太遠,一路上夜自寒並不多說話,由富貴同兩人交談。
富貴是自市井之中廝混出來的,善於察言觀色,於人情事故極為通達,短短一柱香功夫的路程,便同田治輝相談甚歡,順便還談妥了待田治輝見過女兒後,便立即去幫夜小樓診病的事兒。
急著診病的話一出,田治輝心下反而更安定了幾分。
病家急著診病就好啊,說明他們沒什麼其它意圖,當真是為診病而來的。
富貴言談間一口一個我家老主人,田治輝把他當做了夜府的管家之流,而身旁這個說話不多卻彬彬有禮的男子,估計就是這府中的少爺了。
田治輝雖有滿腹疑問,但見這年輕人氣度高華,護衛們和管家進退有度,熱情得體,看著便不像普通人,便忍著不問,心想待見到女兒再說。
待得進了院子,看到院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擺滿了應時的花朵,兩個丫環在廊下垂手侍立,不禁又放心幾分。
鬱歡得了寶兒叮囑,不可多說話,但進了院子知道妹子就在裏麵,卻也極是激動,提起裙子快步向屋裏走過去。
鬱竹也沒有想到,剛剛從富貴那兒知道有人去接她的家人,立即便見到了父母兄妹。
她同鬱歡抱在一起笑鬧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同父母寶兒敘話。
春芽夏草泡好茶水,恭恭敬敬地端上來。
茶是最好的雲隱茶,端上來滿室裏茶香繚繞。得了富貴的叮囑,兩個丫頭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著,倒教江氏看著更是放心不少。
富貴陪著笑耐著性子坐在一旁看著一家人說話,完全不顧鬱竹的冷淡。
富貴是在等著田治輝去幫夜小樓診治。反倒夜自寒上次在軍營裏窺探,聽到燕青和鬱竹說話,已經知道田家真正醫術高明的還是鬱竹,對田治輝倒沒抱太大期望。
但他也沒跟富貴說,禮貌地告辭出來,又安排幾個護衛在院子附近巡守,要他們務必保證鬱竹的安全。
護衛頭領恭謹應下,夜自寒揉揉眉心。
之前因為夜小樓怕吵的緣故,丫環和護院都被打發了不少,平時不覺得,真到這時候,院子中的人手還真有點不夠用。
夜自寒思忖著,明天得讓人牙子帶幾個丫頭和小廝,讓鬱竹或她的母親親自挑選,留著伺候。
畢竟,義父的毒還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驅得幹淨,鬱竹一家人也還要在這府中住三個月呢。
他沒有注意到,夜安暖雙目紅腫臉上敷了藥,正站在遠處的樹叢後,冷冷地看著這邊的一派熱鬧景象。
茶香繚繞。
三根手指搭上夜小樓的腕脈。
夜小樓眼底含笑看著田治輝。
富貴一臉緊張,死死地盯著田治輝的臉,試圖從他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來。
就連知道底細的夜自寒也不自禁地有幾分緊張,看向田治輝的目光帶著幾分探詢。
“中毒的時日過久,毒性同血脈髒腑糾纏在一起,極難撥除。”田治輝收回手,看了夜小樓的舌苔和眼睛耳朵,溫和道:“小女用的藥極為對症,大概再有三個月左右的功夫,先生您的身子就徹底好了。”
夜自寒鬆了口氣。
富貴臉上露出喜色笑道:“田大夫的父親果然不錯,同田大夫的診斷完全一樣,這麼說來,我家主人今年過年就可以隨意出門了?”
田治輝並不知道青瘴之毒的副作用,聞言隻含糊應了聲是,又道:“針炙撥毒極傷心力,鬱竹一人做來恐怕力有不逮,影響療效,以後這行針驅毒的事情,便由我來做罷。”
富貴想想鬱竹每次行針完畢滿頭細汗疲憊之極的樣子,不禁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鬱竹小姑娘家身子畢竟弱,田大夫能代替她就更好了。”
頓了頓他又笑道:“田大夫放心,三萬兩銀子的診金少不了你的。”
田治輝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