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樓伸手指指頭部：“這裏，這裏敲重些——幸好你沒對燕青下手。”
“不錯，當時看到鬱竹幫他驅毒，好奇之下沒有下手，”夜自寒聽話地挪動小槌的方位：“這樣行不？”
看到夜小樓閉上眼睛點頭，夜自寒揮動小槌笑道：“不僅沒有殺錯人，還意外地收獲了一個神醫，真真是幸運得很。”
夜自寒在夜小樓麵前似乎換了個人，有著一點兒孩子氣，笑著用手撩起藥湯澆在夜小樓的頸中：“父親這幾天走起路來輕快多了，看樣子鬱竹的法子是真的有效，對了，明天我想帶她出去抓藥，順便在上京城逛逛，來了十幾天，她還沒出去玩過呢。”
夜自寒心情愉悅。
邊關不能久無將帥，燕青主仆已於昨日離開上京城，探聽的人來報說看他的行程方向是打算回杭口縣。
燕青一走，他放在各個藥店門口蹲守的人也都撤去，再加上夜小樓的病情明顯地好轉，幾件事加起來，讓夜自寒的心情大好，便想著犒勞一下鬱竹。
夜小樓這些日子同鬱竹相處得很好，對這個聰慧大氣的女孩子極有好感。
聽說夜自寒要帶鬱竹出去玩，情知自家這個義子忙於各種事務，對上京城中各處玩耍的地方不太清楚，更缺乏同女孩子的相處經驗，便也興致勃勃地指點了幾處好玩的地方，又教給他注意事項。
夜自寒認真聽著記在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跟著夜小樓十幾年，從未見過夜小樓身邊有任何一個女人，就連貼身伺候的都是小廝，現下突然這麼熱心地教他如何討鬱竹歡心，聽著倒是頗為怪異。
倒像是父親教著兒子哄未來兒媳婦開心似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夜自寒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不由得麵紅過耳。
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他這麼做隻是因為鬱竹近一段時間，為了夜小樓的病情過於勞心勞力，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
一個剛剛十三歲的小孩子，成天悶在這人煙稀少的荒宅裏為他父親治病，也怪不容易的。他想帶她出去散散心，也算是一種表達感激的方式吧。
怎麼會想到那些地方去。
好在夜小樓背對著他泡在浴桶中，並沒注意到他的異狀，還在興致極高地指點江山。
“女孩子啊就是有不講理的特權，即便真是她錯了，你也得承認她是對的，錯的是你。便是鬱竹這麼懂事明理的女子也是一樣，你要知道，她若同你講理，那便是將你當外人看待，她若同別人講理，獨獨跟你不講理，那才是真的把你當自己人……”
說到這兒夜小樓停下來，想起了多年前風華絕代的那個女子。
可惜，他明白得還是太晚了。
有了義父的指點，第二天抓藥時，夜自寒便帶著鬱竹親自出去。
“你這是第一次來上京城吧，抓完藥我順便帶你出去逛逛。”
如同兩人一起來上京城時一樣，鬱竹同夜自寒麵對麵坐在車中。富貴在家中陪著夜小樓並沒有跟來，趕車的換了府中的車夫，沉默地甩著鞭子。
鬱竹掀起紗簾一角向外麵看，心不在焉地答應著。
這就是上京城了。
她來的那天是夜晚，又直接進了夜宅什麼也沒有看到，直到今天才看到上京城的模樣。
街道繁華，路上行人衣飾整潔麵色平和，路兩旁的商鋪招牌琳琅滿目，夥計們站在鋪子門口吆喝著招呼顧客。
他們所去藥鋪的格局同縣城藥鋪的格局差不多，隻是鋪麵大了不少，見他們進來，一個夥計上前招呼，態度並不是特別熱情。
抓了方中所開的藥材，兩人回到馬車上，夜自寒笑道：“似乎藥店和醫館都不在門口招呼客人的，你家在杭口縣的醫館也是這樣嗎？”
鬱竹正靠在窗邊看外麵的風景，聞言回頭看他一眼：“當然了，若是熱情積極的招呼客人，那豈不是盼著別人生病？”
“是這個意思啊。”夜自寒啞然失笑。
這一條街上多數都是藥店，即使不是藥店也是與醫藥有關的生意，因此看著很是冷清。
這些天他同鬱竹接觸得多，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她的喜好。她喜歡那些新奇的玩意兒和新奇的事，送給她的東西，凡是新奇些的東西，她還肯拿起來把玩幾下，那些看著貴重卻沒有什麼新意的東西，她總是手都懶得沾一下，就示意婢女收起來。
其實這丫頭雖然醫術厲害，骨子裏還是一個小孩子。那麼，把必要的事辦完之後，就帶她去熱鬧新奇的地方去玩好了。
“先去十裏街。”夜自寒吩咐車夫。
十裏街是京裏成衣鋪子的聚集地。鬱竹被夜自寒擄到京裏來，一直就是穿著被擄時的那套衣裙，這些天天氣漸冷，即使上京城比北疆天氣要熱一些，也該換上秋衫了。
鬱竹倒也並不矯情，她對衣服的要求一向不是很高，選了幾匹素雅些的麵料，又買了幾件成衣，看看差不多便離開了十裏街。
“那麼下麵你是去看楓葉，還是賞菊花？法寒寺的楓葉這幾天應該半紅了，寺前的雜耍攤子也多，你要是愛熱鬧，咱們便去法寒寺，你若喜歡幽靜，便去北郊的莊子上賞菊。”
夜自寒扶鬱竹上車，車子悠悠開動，慢慢在青石街道上前行。
鬱竹依舊看著車外，聞言並不回頭，給了個他意料中的答案：“去法寒寺吧。”
夜自寒微微一笑。他果然猜對了。
馬車恰在這時拐了個彎，踏入另一條冷清些的街道，鬱竹眼角餘光看到了什麼，忽然把簾子完全掀開，探出半個臉去看。
“這兒是玉府？”
玉府的匾額陳舊，門前的青石階殘破不堪，似乎很久沒有修葺過。大門兩側的石獅子髒汙破舊，其中一隻獅子爪下少了顆石球，不知被哪個頑皮的孩童填了團破布代替，看著十分淒涼可笑。
夜自寒也湊過去看。
車子前行，鬱竹的目光隨著車子轉動，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玉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