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虛慧說的小娘子沒什麼特別之處,醫術一般之類的話,燕北自動就忽略了。
同行相忌,總覺得別人不如自己,這也是正常的。何況這三個賊和尚還急著想要拿主子試手呢?
話說回來,究竟要不要讓弘通和尚為主子診治呢?
在燕北心中,弘通法師已經自動降了一個檔次,變成了弘通和尚。
沒罵他弘通賊禿已經是看在他對小田大夫還算客氣,說小田大夫是高人的麵子上。
“施主,病人真不能再耽擱了,哪怕讓和尚先幫他驅毒退燒,等他好些,施主要去另尋高人也行啊。”
燕北回頭看他家主子。燕青硬梆梆地躺在車廂裏,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燒得還是氣的。
燕北已經知道主子毒發時並不是毫無知覺,隻是無法言語行動罷了。自家為了打探小田大夫的行蹤,拖了這麼久不為他診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怪罪?
想到這兒他揮揮手:“算了,先為我家主子診病吧,若是療效不好,我再帶他去尋別的大夫。”
弘通低聲歡呼一聲,吩咐兩個小和尚快去尋擔架來,隻怕動作稍慢一些燕北就要變卦。
禪室內茶香藥香混雜彌漫。
燕青被脫去外衣放在診榻上,弘通以布條緊束袖口,手持金針神情凝重下針。
虛慧在屋角裏小爐子旁邊煎藥,操著一把蒲扇小心地看著火候,生怕把藥煎糊了。
旁邊的另一間禪房裏。
燕北大馬金刀地坐在矮幾旁,矮幾上擺著幾樣素點心,一盞香茶,虛智在燕北身邊小意伺候著,時不時地看他的臉色,就怕這位爺一個不爽,把病人帶走不讓他家師父診治。
這,這又是何苦來哉?
香著不吃臭著吃,方才人家求著他們診病,他們卻撒謊騙人趕人家走,現在倒好,求爺爺告奶奶殷勤伺候著,就怕人家說不診了走人。
自從跟了弘通禪師,虛智還從來沒受過今天這種氣。從來都是別人上趕著求著師父診病,又是重金相許又是磕頭作揖的,哪有被人罵著賊禿還得小心伺候著的理兒。
可是形勢比人強,想想那邊神情凝重,額上隱有汗珠的師父,再想想小心翼翼盯著爐火的師兄,他便有再大的委屈也隻能忍了。
燕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好茶,小法師倒是泡得一手好茶。”燕北神情和藹地低聲道,似是怕驚動了那邊診治病人的弘通禪師:“也不知你家師父的醫術如何,比起小法師方才所說的那位神醫如何?”
這一切的事情都是虛智沒有先察看病人,便欲將人趕走引起的。虛智早就想著將功贖過,眼看這位掌握著病人籌碼的主兒語氣和善,趕緊陪笑回答。
“那位小施主啊。”虛智說,麵上有幾分回憶的神色,他的腸子直,倒沒好意思太過貶低鬱竹:“其實醫術倒是也不錯,不過比起我師父來肯定還是要差一些。你想啊,我師父今年已經四十有三,行醫二十多年,這位小施主就算打從娘胎裏開始為人診病,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來年光景。”
“所以啊,”虛智帶著幾分自得之色,端起幾上的茶壺為燕北續茶:“即便那位小施主當真醫術高明,她也肯定不如師父。需知醫術一道,還需日積月累,見識各種疑難雜症,浸淫其中才得有所收獲。不然的話,何來驗方之說?”
“驗方驗方,隻有在病人身上多多驗過才知方藥的效用。”虛慧放下茶壺,將茶盞捧起奉給燕北。
燕北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這樣啊,那看來還是你家師父醫術更加高明,要不然常大夫也不會推薦你家師父。不過那位小娘子神醫也很厲害了,小小年紀便能與你師父論醫道,不知道到哪裏能找到她?萬一我將來有個什麼小病小災的,也好找她診治,試試她的醫術本領。”
燕北笑吟吟地瞧著虛智,又捧了他一句:“我想她的醫術肯定是不如你師父的。不過從來沒見過這麼小的大夫,有些好奇罷了,她一個小娘子家家的出來行醫,身邊可跟著家中長輩麼?”
看來這位施主還是很明理的嘛!
燕北推崇自家師父的醫術,虛智極為高興。
“誰說不是呢?我家師父的醫術啊,當年有一個病人……”
口沫橫飛地將自家師父的醫術一頓好誇,在燕北越來越崇敬的目光下,虛智終於說到了燕北感興趣的地方。
“那位小娘子醫術雖則也不錯——師父說她的醫術很難得,很高明——不過師父也是自謙順帶提攜後進……她跟著的不是她的長輩,是我們這裏的常客,就是那害我誤會施主你的賊祖宗帶著她來的。”
“啊?”燕北顯得很是驚訝:“好好的一個小神醫,竟然跟著盜賊,莫不是被脅迫的吧?”
虛智想了想搖頭:“看著倒是不像,可能是夜施主請她來的。”
“那位夜施主得了什麼病,放著你家師父這神醫不用,竟會請一個小娘子診病?”燕北一副為弘通打抱不平的樣子:“我看這所謂的夜施主隻怕也是個傻的!”
虛智連連搖手,臉上神情尊敬:“可別亂說!夜施主他也是為了……這個就不說了。總之,他們請了那小娘子診病,哦對,我聽師父叫她田大夫,讚她名字好,說什麼人溫潤如玉,字風骨如竹什麼的。”
聽到這裏燕北已經確定無疑,虛智口中的田大夫定然是鬱竹無疑。
聽他話裏的意思,小田大夫沒受什麼委屈,暫時是安全的。但是他們將帶著小田大夫去向哪裏?
“弘通禪師真是醫術高明啊,隻與那小娘子交談幾句,就能醫治我家主子,我估計著,以弘通禪師的醫術,一定能將我家主子治好。”
燕北端起茶來啜了一口,笑道:“小法師看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在弘通禪師身邊服侍幾年了?”
聽到這位善解人意的施主誇他,虛智有些不好意思:“小僧從四歲起跟著師父,到如今已經十年有餘了。”
“小法師天資聰穎,一看就是個有靈根的,不知可跟著弘通法師學醫術了沒有?”
“沒有沒有,”虛智搖手:“師父說我性子粗直,學醫要細心才行。師弟跟著師父學醫,我學的是茶道,師父說以茶道溫養性情,慢慢的性子就會變得細心柔和。”
“小法師這性子就很好啊,我很欣賞法師這性子呢,直來直去不做作,正是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