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天前那個鄉下少年打扮的夜自寒如此,她可能不以為意,可是現在這個俊美無儔的夜自寒麼……
她的心立即咚咚地跳了起來,被他湊近的耳根子立即覺得燒得慌。
沒出息!顏控!不,簡直是顏狗!
鬱竹以前很是瞧不起那些喜歡小鮮肉明星的人。不就是人家長得漂亮些麼,怎麼就能迷成那樣呢?
現在一個活生生的美男子湊近來,氣息清冽好聞聲音低啞性感,扶在膝上的兩隻手手指修長白皙,淡粉色的指甲盡處各有一個小小的淺白月牙兒。
她突然理解了那些顏狗的想法。
果然顏好即是正義啊。
也不再計較什麼擄來還是請來,更不用管外麵那富貴是俠盜還是惡盜,她隻想著一把推開這個男人,讓他離她遠遠的!不然的話,她的心會跳出胸腔的!
“弘通大師同我義父是至交,其實如同一家人一般,所以富貴叔在他那兒行事隨便了些……”
夜自寒還在不遺餘力地替富貴洗白,並且由於擔心被富貴聽到使他尷尬,夜自寒湊得更近了,聲音也越來越低。
溫熱的氣息還在耳邊回蕩,鬱竹半邊臉都燒了起來,心中越來越別扭,終於忍不住側身避開些許,正要勉強說話,卻聽到外麵哧的一聲笑,富貴道:“怎麼,替你富貴叔開脫?用不著!”
鞭花聲炸響。
“偷兒就是偷兒,說什麼俠盜惡盜的,我就盜了,這全天下的人,哪一個敢多說一句廢話?”
他的耳朵倒是挺靈!鬱竹心想:也是,偷兒的耳朵若是不靈,可是很容易被人逮住的。
夜自寒尷尬地住嘴退開些許,鬱竹微微一笑,被這話勾起興趣,笑道:“富貴叔,”聽了夜自寒的介紹,她對這位空空兒倒是頗有好感,也跟著夜自寒叫富貴叔:“自古以來竊鉤者誅,竊國者得天下,同樣是竊,依我看來區別也不大,說不定富貴叔你比那些人還要光明磊落些。大丈夫做事依憑本心問心無愧即可,無知世人的言論眼光,富貴叔不必放在心上。”
“竊鉤者誅,竊國者得天下?”富貴喃喃念了幾遍,越念越覺得有意思。
“謹受田大夫指教。”他一改嘻嘻哈哈的不羈語氣,鄭重道:“田大夫小小年紀,不僅醫術高超,見識更是不凡,張富貴見教了。”
竅鉤者誅,竅國者得天下……夜自寒心裏咀嚼著這句話,看著對麵鬱竹易容後臉蛋兒平凡無奇,雙眼卻是幽深明亮,隻覺得這小娘子越來越有意思。
這位小大夫身上,還有多少驚喜在等著他?
鬱竹肅容對富貴謙虛幾句,卻見對麵的夜自寒一雙亮若晨星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她忽然覺得方才他湊過來說話的左半邊臉燒得慌。
這次換成她害羞了。
“嗯,那個,富貴叔,為什麼咱們拉車的馬兒忽然變了顏色呢?”鬱竹想伸手摸摸滾燙的臉,當著夜自寒的麵又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到方才的疑惑,趕緊轉移話題問道。
富貴嘿嘿一笑,將馬鞭在空中甩個鞭花道:“阿寒好容易搶了你來,當然是為了防著有人來把你搶回去了。你的模樣變了,我們的模樣也變了,馬兒自然也要換個毛色才好,話說回來,你看我這改頭換麵的手藝怎麼樣?”
鬱竹苦笑一聲。
這兩家夥的確夠得上心思縝密。
她由原來的田大夫變成了鄉下村姑的模樣,夜自寒由鄉下小子變成了絕世美男子,富貴由原本的兩撇鼠須猥瑣中年男,變成了絡腮胡子的粗豪漢子,就連兩匹馬都被染了顏色,原本純黑的黑馬身上布滿了細碎的白斑。
整個隊伍連人帶馬都變了樣,唯一沒變的車子又是很常見的普通車子,恐怕就算是燕青和父親當麵,也未必能認得出來自己吧?
“手藝是真的不錯,可是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我家中的父母兄妹這時候一定在為我著急。夜公子,”鬱竹對夜自寒鄭重行禮道:“鬱竹有個請求,既然燕公子對鬱竹並無惡意,隻是請鬱竹前去醫病,便請夜公子允許鬱竹捎信回家,讓家中父母兄妹放心,鬱竹也好靜下心來認真醫病。”
夜自寒沉吟著,沒有說話。
夜自寒倒不是擔心鬱竹的家人得信後會怎麼樣,他所擔心的是燕青。燕青絕不是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相反那是個狠辣絕決的主兒,自家擄走了為他醫毒的大夫,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也許因為身上的毒性未解,燕青暫時不會怎麼樣,可是若是知道了鬱竹的具體行蹤,恐怕燕青立即就會派人追來,甚至自己親自追來都有可能。
畢竟,麵前這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可是能夠活人性命的!
富貴猶豫一瞬,想要插話,但想到老主人的身份,還是忍住了沒說。
“須知治療慢性中毒之症極為耗費心力和時間,若鬱竹不能安心診治,那麼治療的效果必然要大打折扣。”鬱竹見夜自寒麵有難色,又給他加了幾句。
夜自寒神情一凝,雙目凝注她,沉聲問道:“你在威脅我?”
神色沉沉聲音低啞,看不出也聽不出喜怒。
鬱竹隻感覺莫大的壓力撲麵而來,車廂裏的氣壓立即低了許多,胸口發悶喉嚨發哽,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心中栗栗,卻是麵不改色低聲回答:“不,這不是威脅,隻是實情而已。方藥還好,煎好服下即可;但針石之術,非殫精竭慮心神守一才能奏效,我心中牽掛父母兄妹,戰戰兢兢心有旁慮,即便我能殫精竭慮,又如何做得到心神守一?”
眼看著夜自寒神情沉沉不辨喜怒,富貴終於忍不住插嘴為鬱竹開脫:“少主,以前弘通法師給老主人瞧病時,也都要在靜室裏並遣退下人的。”
鬱竹額頭微汗,微微低著頭,並不敢多說一句話。
夜自寒目力極好,早已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小巧的鼻頭上也同樣有晶瑩的汗珠滲出來,忽然心下一軟。
她畢竟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即使醫術再怎麼好,見識再怎麼高明,也還是個孩子。
也許自己真的做得有些過了,應當給她的家人留下一封信,說明請她醫治疾病,她的安全是無虞的。
可是那時候,自己似乎沒有現在這麼心軟吧?
是什麼讓自己變得心軟,被如此威脅還能心平氣和為對方考慮的?
大約還是因為義父的病有救了吧。
夜自寒不願多想,注目鬱竹,低聲道:“現在路途之中不方便傳信,待到了地頭,你可修書一封,我差人送回你家中,替你報個平安。”
他開口的那一瞬間,鬱竹隻感覺心頭一鬆,胸口的緊窒感消失了。
沒等她答話,他又說:“或者你想將你家人接來與你同住也可以,到時你修書一封,我差人去接你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