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通越想越是興奮,沒等夜自寒說話便撫掌笑道:“真真不錯!說起來這毒很少見,我要找到一個中毒的病人也是極難的,不若我跟著走一趟——虛慧,把剩下的雲隱都帶上,給我那老夥計嚐嚐鮮!”
富貴神色一動,看向夜自寒。
他自然知道這大和尚的醫術如何,在他看來,這位田大夫便是打娘胎裏開始學醫術,也未必及得上大和尚的一半,至於解毒的方子什麼的,她不是已經說了,是從她的父親那裏學來的?
若讓他在兩人中選一個給老主人治毒的話,他肯定要選這大和尚。
夜自寒眼神一凝,也是有些心動。弘通禪師的本領他是知道的。當年義父中毒,他遍尋天下名醫,藥石無效,許多大夫甚至看不出義父是中了毒,隻當做昏厥不醒來治,最終還是眼前這位弘通大師醫術高明,用藥壓製了毒性。
隻是弘通禪師的醫術也畢竟有限,又或者因為義父的毒性拖得太久,最終還是留下了病根。
他眉梢一挑剛要答應,忽地想到他在杭口縣軍營中所見燕青與鬱竹對話的一幕。
燕青此人絕不是情報所言,外表所見的紈絝,他能兩次刺殺胡族可汗又全身而退,再想想前任可汗阿諾卓死亡的時間,正是燕青剛到杭口縣的時間,這樣說來,燕青的第一次刺殺竟是得手了。
當年義父去刺殺胡族可汗都沒有得手,反而被毒箭所傷逃了回來,燕青此人能做得到,說明什麼?
說明他是個智勇雙全的人物。
這位智勇雙全,又在杭口縣駐紮三年的人物,不用田小娘子的父親診病,卻讓田小娘子本人來醫治,難不成他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給田小娘子練手?
這當然不可能,所以唯一的解釋是,這位田小娘子的醫術,比她的父親更加高明。
這些話說起來複雜,在夜自寒腦中卻隻是念頭一轉。他挑眉笑道:“弘通大師若願前去,寒當然求之不得,隻不過田大夫既然已經出來,那便也跟著一齊去罷,待診完父親的病,我再親自送她回來。”
弘通笑嘻嘻地瞧瞧他再瞧瞧鬱竹,目光中別有深意,笑道:“有小田大夫這等醫中聖手前去,便用不著我了。話說回來我也懶得見你義父那副哭喪樣子,便不去也罷。”
他走回案幾邊提筆寫方,笑道:“不論如何,先把這腸癰的方子寫出來交給田大夫,不然的話,倒像是大和尚食言了。”
鬱竹越看他越是有趣,有意討他高興,笑道:“小女子看弘通大師身材健瘦,看來一向定是信重然諾的。”
弘通哈哈大笑,揮筆將方子寫了來。
虛智小聲嘀咕:“這小娘子醫術高明,說話卻是個沒底據的,師父當然是一諾千金,不過這胖不胖的跟信重然諾有什麼關係……”
虛慧在他頭上重重一敲道:“行事多用用腦子,食言而肥知道麼?小娘子是說師父從不食言,所以……”
“我明白了,所以不肥!”虛智哈的一聲低喊出來。
虛慧又敲他一下:“你這腦子總算開竅了!師父寫好方子了,還不快去接過來烘幹?”
虛智上前拿過方子烘幹,恭恭敬敬雙手呈給鬱竹。
鬱竹接過方子細看,弘通禪師小心地看著她的臉色。
鬱竹目光從方子上移開,抬起頭來麵色平和。
“大師此方極妙,不過小女子有些想法,不知……”
“說來說來!”弘通滿臉喜色笑道:“快快說來,你也別大師小女子的客氣了,我就是個大和尚而已,直呼我法名即可。”
“如此鬱竹就不客氣了。”
鬱竹纖細的手指在方子上點了幾處:“腸癰此症發病急,治療不易,並病後易複發為慢性腸癰。大師若將這個、這個、這個幾味藥換一下……”她走到案邊提筆寫下藥名:“在第一次急性發作時連服四劑,便可保永不複發。”
鬱竹對初進門時弘通看她那一眼極為忌憚,一心要交好這位醫術高明的僧人,是以絕不藏私,將家傳的本領都拿了出來。
弘通接過方子細看,良久之後微微點頭,神情肅重:“不錯不錯,果然如此,隻可惜現在沒有腸癰病人來試試方子。”
他的目光看向虛智虛慧兩個小和尚。
虛慧臉色一變,提了茶壺笑道:“師父,我去添茶。”
虛智兀自不覺,疑道:“師弟,這添茶的活兒一向是我來做的,你這懶貨今天怎麼……”
弘通哈哈一笑:“虛慧這家夥見機倒快,不過腸癰之症太過凶險,師父不會讓你們冒險的。”
虛智這才明白虛慧躲出去的意思,不由大怒:“好你個虛慧,見著麻煩就跑,倒留下我來頂缸!”
室內諸人哈哈大笑。
夜自寒不再多說,拱手道別。
富貴笑嘻嘻地看著虛智撅著嘴將茶葉分好裝入罐中,方才伸手接了笑道:“傻和尚,你這是破了財消了災,不該撅嘴,倒該笑哩!”
虛智衝富貴吡牙一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還要謝富貴施主手下留情。”
弘通一直把他們送出院子,萬分不舍地打招呼道:“阿竹,這次你和阿寒有要事在身,大和尚便不久留了,來日回轉時你們倆一定要再來瞧瞧大和尚,咱們好好論論醫道,我還給你留著雲隱呢!”
“師父!”虛慧麵色大變,急忙喝止。
經徒弟提醒,弘通這才驚覺,後知後覺地捂住嘴。
然而已經遲了,富貴嘿嘿冷笑幾聲,回頭看來。
一大兩小三個和尚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齊齊搖手道:“沒了,真的沒了!”
“富貴叔……”夜自寒拉長了聲音喊:“咱們要那麼多也沒用,你我都不善茶道。”
富貴一瞪眼:“誰說的,還有老主人呢?他泡茶的技藝可比紅通通強多了,等他的毒傷好了,讓他泡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