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木凳震動,這次的聲音比上次要大得多,誰也看不出來,這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喬瑞峰又抖了一下,這次卻是沒有閉上眼睛。
“你看著,我又要擊打木凳了。”
“啪!”
“啪!”
“啪!”
每隔一會兒,鬱竹便用力地敲擊一下木凳,開始時還提前告訴喬瑞峰一聲,到後來索性就不再提醒他,而喬瑞峰也漸漸地由每一次擊打時的戰栗閉眼,到後來的若無其事,睜大著眼看著鬱竹敲擊。
“換鼓來!”
“來了來了。”刀疤臉軍士急忙把鼓拿過來。
木凳被撤下去,換成了鼓,原先握在女孩兒手裏的木棒也換成了鼓槌。
“嘭!”
敲鼓的聲音比敲擊木凳的聲音要響亮很多,然而喬瑞峰也隻是在聲音響起時身子稍稍震動一下,隨即便麵色如常地看向鬱竹。
“嘭!”
“嘭!”
“嘭嘭嘭!”
從冷不丁的敲擊一下到不停地用力敲擊,喬瑞峰臉上的怯色慢慢退去,露出笑容。
“我不怕了。”他說。
鬱竹向寶兒使個眼色,寶兒會意地退了出去。
“真的不怕了啊?”
“我來試試。”
刀疤臉軍漢接過鼓槌用力地敲鼓。
周老大夫阻止不及,急得直喊:“使不得!”
不大的屋子裏,鼓聲震耳。
喬瑞峰笑著看周老大夫,神情喜悅:“我說了我不怕了。”
刀疤臉軍士扔下鼓槌笑道:“果然治好了!”
候騰目光閃爍,麵如死灰。
燕青神情輕鬆,看著鬱竹的目光帶著幾分笑意,他早就知道,這丫頭本事又大又機靈,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康王看看鬱竹再看看燕青,目光閃爍不定,感情這小子原來不是打算報複這丫頭,原本就是打算著幫她。他這麼盡心盡力的,該不會是動了春心吧?
按理說不應該呀,京城裏那麼多權貴人家的女兒喜歡燕青,他卻從來不理不睬,那些大家小姐要美貌有美貌,要家世有家世,怎麼也不是這還沒長開的小丫頭能比的,難道說燕青的口味如此特別,竟然喜歡這麼小的女孩子?
康王打個寒噤,為自己的想法惡寒不已。
燕青肯定是對這丫頭的醫術感興趣!想要拉攏這醫術高明,既擅治戰場外傷,又擅治疑難雜症的父女倆!一定是這樣的!
“醫術高明啊!”周老大夫喃喃道:“這是什麼道理?”
治好了膽小鬼,鬱竹心中也很是歡喜,笑吟吟的回答他:“驚者為陽邪,從外而入,恐者為陰邪,自內而出,驚不自知而恐自知,足少陽經絡屬膽木,此病是因驚而膽氣受傷,治應……”
一陣炸雷般的鞭炮聲夾雜著嘻笑聲突兀地打斷了鬱竹的話,屋裏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喬瑞峰身子一震,下意識地抓緊了兩個大夫的手,回首向窗外看去。
“外麵為什麼放鞭炮?”他說,並沒有一點驚懼的神情。
屋裏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不一,喬家的把手從耳朵上放下來,喜悅流淚道:“相公真的好了!”
鞭炮聲還在響著。
“好了,你們可以放開他了。”鬱竹對王何兩位大夫說。
一聽這話,兩位大夫如奉綸音,立即甩開喬瑞峰的手站開兩邊遠遠的。
三個大男人手拉著手其實是很膩歪的,尤其其中一個男人長得不錯,膽子卻比婦人還要小。若不是為了幫他治病,王何兩位大夫怕是早就扔開喬瑞峰躲得遠遠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寶兒又回來站在喬瑞峰的身後,看看鬱竹的眼色,他從鼓鼓囊囊的袍子下麵拿出一麵鑼,用力地敲了一下。
“鏘!”鑼音震耳,餘音嫋嫋不息。
屋裏人都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齊齊地看向喬瑞峰。
喬瑞峰當然也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誰在敲鑼?”他問。“屋裏這麼多人,亂敲什麼啊!”
這次沒有人拉著他的手,他也沒害怕。
鬱竹輕輕一拍手,笑道:“好了!”
“好了!”刀疤臉軍漢笑道:“候大夫,咱們遊街去?說好了的我幫您敲鑼打鼓!”
他俯身把鼓抱起來,笑嗬嗬地往門口走:“散了散了,咱們去街上熱鬧,別堵在人家門口——候大夫快點,我在街門口等你啊。”
候騰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擠出人群就向外麵走,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後來索性就小跑起來。
刀疤臉軍士急了,大聲喊道:“攔住他,他要逃!好不要臉的家夥!”
眾人嘻笑著起哄,候騰眼看著人群圍攏過來,大急之下排開眾人跑了起來。
斜刺裏伸出一隻腳擋在他的前麵,候騰一個不防摔倒撲在地上,他一言不發地爬起來,看也不看是誰絆了他,鐵青著臉快步出去了。
地上有幾滴鮮紅的血跡。
“好了好了,”鬱竹笑道:“大家別鬧了,候大夫已經認輸了。”
“他可還沒遊街呢!”刀疤臉軍漢對周圍的人笑道:“小田大夫宅心仁厚,給猴臀麵子,咱們也懶得理他,還是回去繼續開業慶典好了!”
鑼聲鼓聲響起來。
喬瑞峰像個婦人般站在門口,斜倚著門框看向人群,喬家的圍著他轉來轉去,驚喜地喃喃念叨:“真的好了啊?真的好了?”
她用力地掐了喬瑞峰一下。
“死婆娘,你掐我做什麼?”
“看來是真的好了,那你掐還我吧。”
[注1]
“小田大夫你這是根據《黃帝內經》的驚者平之吧?”何大夫等一幹大夫跟在田家父女身邊眾星捧月,周老大夫撚著胡須笑問道。
鬱竹微微一笑:“不錯,以常見之物恐嚇他,他必無驚慌之理,再以下視收神之法以安神誌……”
“怪不得你讓他坐在高凳上,而你蹲在矮凳邊,原來是甚於下視能收神之論。”何大夫感慨道:“我們也知理論,卻沒有如此機巧活用。”
幾人被看熱鬧的人群簇擁著往回走,說話間已經回到醫館門口,鬱歡迎上來打斷了她的話:“妹妹好能幹!”她笑著拍手:“我都聽人說了,妹妹你贏了!”
寶兒站在鬱竹身後嘿嘿憨笑:“我早就知道妹妹會贏!”
被打斷的儀式又重新開始,且比剛才更加隆重熱鬧,就連喬瑞峰也跟著自家媳婦過來,站在人群中看熱鬧。
在亂糟糟的的讚歎和祝賀聲中,田治輝笑著向四麵拱手,刀疤臉軍士等幾人再一次笑鬧著打起鼓來。
歡聲笑語中,鬱竹悄悄退到一邊去,抬起頭看著醫館門上的匾額。
老天爺還是很眷顧她的,她的醫館終於又開起來了,經過戰爭的洗禮,一家人還是在縣城站穩了腳跟,安穩和睦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