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大手在鬱竹的眼前晃了晃，停了下來，恰好遮住了她的視線。
鬱竹回頭，燕青收回手，正笑著看她：“怎麼樣，合作愉快？不用感謝我。”
鬱竹沒有回答，目光向下看了看他的腳。
淡青色的長袍下麵露出一雙青麵白底的布靴子，邊上繡著精美的雲紋，正是剛才絆倒候騰的那隻腳。
在她明亮的目光下，燕青縮了縮腳，看著她笑道：“別看了，是我絆倒了他，不過這可不是為了你，誰讓他上次差點害我沒命呢？”
他笑看著鬱竹：“合作愉快，而且，本將軍承諾你，以後見了我可以不跪。”
可以不跪啊，這還差不多。
鬱竹微笑起來：“合作愉快！”
燕青伸出一隻手，鬱竹笑了笑，同他擊掌。
康王從後邊湊過來：“小丫頭有幾分真本事！哎，你們慢點帶我一個！本王……本公子以後也允你不跪！”他也伸出了手。
“啪！”
隨著清脆的擊掌聲，俊秀或英武的少年，同一個漂亮的小丫頭一起收回手，同聲大笑起來。
那邊，曹宏滿臉驚喜地從人群中擠出來。
“田大夫果然是你！聽人說這邊新開了個醫館，大夫姓田，我就想著會不會是你們也來了縣城，果然……恭喜恭喜！”
驟然在縣城裏見到老熟人，田治輝也很是驚喜，他同曹宏寒喧了幾句，心下記掛著曹老族長的病情，忍不住問了出來。
曹宏神色黯然：“胡族血洗隔壁牛村的當晚，父親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田治輝一句要去看看老人家的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半晌之後歎了口氣。
亂世之中，人命本就不值錢，能夠在自家的炕頭上壽終正寢，也是一種福氣。
曹宏肅容對田治輝深施一禮：“曹某還是要謝過田大夫，全賴田大夫精心施治，才使得先父延長壽數，生前又少受許多病痛，田大夫是我家的恩人。”
曹宏以神箭和勇武在縣城揚名，許多軍士和民眾都認識他，聽到他這番話，知道他竟然也受過田治輝的恩惠，看向田治輝的眼神更增加了幾分敬意。
寶兒更是又驚又喜，曹宏自上次攻城之戰後在縣城的軍隊乃至燕青的軍隊中都享有盛名，他的心中極是敬仰，早就想要向他請教卻總是不得機會，未曾想到這以勇武聞名的人物竟然也受過田治輝的恩惠。
田治輝謙虛幾句，將來賀的眾人請進醫館內，看看這邊的燕青等人，猶豫一下，燕青衝他擺手示意不進去了，田治輝心下有些擔心鬱竹，但見她神色淡然，燕青和康王對她也是親近有加，便也放下了心，招呼著客人們進去了。
寶兒向曹宏請教箭術，曹宏一時興起，立即帶了他去縣衙的演武場去演練，康王興致勃勃地也跟著去了，現在醫館門外就隻剩下鬱竹鬱歡和燕青了。
燕青的貼身侍衛燕北識趣地站在不遠處，保持著一個能夠看到他的主子，但又聽不到主子說話的距離。
“小田大夫敲了半天的鼓也餓了吧，要不要去吃點東西？”燕青摸摸下巴，笑眯眯地問。
忙了一早上，鬱竹也有些餓了，看看醫館裏也沒什麼要她幫忙的，便爽快地答應了。
“姐姐，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她對不遠處的鬱歡招呼。
鬱歡眼睛一亮：“我要吃老黃家的架子肉！”
金黃色的炙肉掛在鐵架子上，各種調料被灑上去，油脂滴在炭火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鬱歡全神貫注地轉動著架子，唯恐肉被烤糊了，掌櫃的黃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端著托盤，親自將各種調料擺在桌子上。
這間店的炙肉久負盛名，肉上麵塗抹的調料是老板獨家秘製的配方，中間加了野蜂蜜，吃起來鮮甜中帶著一點點辣味，別有一番風味。
寶兒曾經給鬱歡姐妹倆帶回去一份，鬱歡極是喜歡，早就念叨著要親自來吃一頓，今天終於得償所願，滿臉都是滿足的笑容。
黃家架子肉的店麵不是很大，一共放了五張桌子，燕青的近侍燕北坐在另一張桌子邊，一邊搖著烤架，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四周。
黃老板給兩張桌子都上好調料，陪著笑退了下去。
燕青抄起桌上的小刀，將烤得焦黃的肉一片片地切下來，蘸上碟子裏的調料送到鬱竹和鬱歡麵前的碗裏。
燕北也拿起小刀，把肉片削下來碼得整整齊齊的，端到這邊桌子上。
“嚐嚐看味道怎麼樣？”燕青微笑著對麵前的兩個女孩兒說。
鬱竹一隻手輕輕按著袖子，夾起一片烤肉送進嘴裏。
燕青和鬱歡頗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濃鬱的甜香味在口腔中散開，鬱竹笑著點了點頭：“嗯，很好吃，姐姐你也嚐嚐。”
鬱歡嚐了一片，眼睛一亮，又夾起一片送進嘴裏：“現烤的更好吃……”
烤肉的香氣彌漫在店裏，鄰桌上傳來議論聲。
“猴臀又丟人了……”
“猴臀那家夥臉皮好厚，這下子掉了一顆牙，回去不被他老婆打個半死才怪！”
“來來，吃肉……說起來那個小姑娘也真有兩下子，真的不用針不用藥就把喬瑞峰那小膽兒病治好了……”
“算了吧，那麼小的小姑娘能懂得什麼，估計還是大人教的，據說縣太爺家老夫人的病便是田大夫治好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當時我一直都在場，她家大人根本沒跟她說什麼……”
鄰桌的幾個客人並沒注意到他們議論的主角就在旁邊，一邊烤肉，一邊熱烈地議論著，無非就是田治輝妙手回春，鬱竹四歲行醫之類的八卦。
“小田大夫，你怎麼知道你一定能夠治好喬瑞峰的病呢？”燕青放下小刀親自搖著烤架，壓低聲音問鬱竹。
鬱歡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向燕青。
這還用問嗎，不就是個膽小鬼嘛，妹妹她當然能治好了！這天下哪裏有妹妹治不好的病啊！
鬱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微笑道：“如果我說亂猜的，你信不信？”
燕青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