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印象裏,每個周末的家人聚餐,都是一場不堪回首的災難現場。
吵架,打罵,摔東西,父子之間和兄弟之間的戰鬥,輪番上演。
這次他不在家,還以為家裏又要雞飛狗跳,沒想到居然看到這樣和諧的一幕。
看著屏幕裏苗苗甜美的笑臉,一聲接一聲地喊著爸爸,他忽然覺得心裏湧起一陣暖流。
這才是家的感覺啊,他已經好多年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
苗苗真是他的幸運星,給他帶來了多少驚喜啊!
關掉視頻,顧盛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這樣溫馨的家庭場景,讓他心裏很受觸動。
或許,家裏一直緊張的關係,跟他的脾氣有關係?
十幾年來,顧盛第一次反思自己對孩子的教育方式問題。
如果他能控製一下自己的脾氣,和孩子們換一種相處模式,會不會……好一些?
當然,顧家的孩子們都不知道顧盛這些心理活動。
苗苗提前通知溫姨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其實也是希望能借此創造家人們相處的機會,緩和一下彼此的關係。
顧家幾個兄弟都各有各的脾氣,雖然不會像跟顧盛一樣天天吵架,但是也談不上有多麼親厚。
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母愛的缺失,父親忙於工作,孩子們長年在學校寄宿,導致這個大家庭的親情十分淡薄。
而她的目的,就是努力讓這個家重新充滿生機。
也可以讓幾個哥哥都變得……更正常一點。
當然了,包括顧盛,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飯吃得差不多了,顧叔澤先把盤子一推。
“吃完了,走了。”他轉身就走,看都沒看其他人。
顧季遠則把筷子放在筷托上,看了苗苗一眼,沒有說什麼,起身離開了。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跟大家一起吃飯。
隻是下午在書房的事情讓他很意外。
回房之後,他翻看了一下那幾本書,不得不說,苗苗對這些書的點評非常精準,對他也的確很有幫助。
他不禁開始用另一種眼光看苗苗,難道這個小丫頭真的比他還厲害?
如果是這樣……
顧季遠的心裏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家裏,就不止那幾個幼稚的兄弟,而是有一個跟他誌同道合的人了。
在這個夜晚,顧季遠生平第一次開始注意到身邊的人。
新的一周開始了。
周一晚上放了學,苗苗和往常一樣,跟老師和同學們告別,走出了幼兒園門口。
顧仲宇也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等著她。
“苗苗!”他叫了一聲。
“二哥哥!”苗苗快步走了過去。
“那個……”顧仲宇回頭看了眼身旁的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先上車吧。”
苗苗敏銳地發現了他有話要說。
等她上了車,立刻就知道顧仲宇要說什麼了。
原本隻有她和顧仲宇每天走讀,其他人都是住校的,隻有周末才回家。
但是今天,車裏多了一個人。
顧叔澤慵懶地靠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三哥哥。”苗苗點點頭,算是招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沒有看到她的意外表情,也沒有等到她其他問候,顧叔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苗苗。”他看了眼正在低頭翻書包,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苗苗,故意說道,“我也申請了走讀,以後,我們要每天一起上下學了!”
很平常的一句話,但是從顧叔澤嘴裏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顧叔澤很清楚,苗苗一定會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是想開戰嗎?那他就天天回家,天天麵對苗苗。
短短幾天,顧叔澤絞盡腦汁,準備了好幾套方案。
他就不信了,以他的聰明頭腦和滿腹智謀,還治不了一個五歲的小丫頭!
反正隻要有他在,苗苗就算是不走,在顧家也不可能有好日子過!
可是顧叔澤滿心的雄心壯誌,以及滿滿的戰鬥狀態,苗苗似乎都毫不在意。
她抬起頭,看了看顧叔澤,隨即露出了和往常一樣甜美的笑容。
“是嗎?那太好啦!以後就有兩個哥哥陪我一起上學了!”
要不是顧叔澤見識過苗苗威脅恐嚇自己的樣子,差點兒就被她天真可愛的樣子給騙過去了。
“你——”
顧叔澤覺得自己蓄勢待發了好幾天的拳頭,像是一下子打在軟軟的棉花上,滿肚子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是應該警惕起來嗎?不是該明白自己要衝她下手了嗎?
至少,她也應該撂下幾句狠話吧?
看著神情輕鬆地跟顧仲宇聊天的苗苗,顧叔澤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那個惡狠狠地說跟自己說不要招惹她的苗苗,真的是眼前這個乖巧的小丫頭嗎?
雖然顧叔澤滿腹疑惑,但是這並不影響他進行自己的計劃。
哼,他一定要給這個虛偽又狂妄的小丫頭一點兒顏色看看,讓她知道,誰才是顧家真正的主人!
晚飯時間,顧叔澤沒有下樓吃飯,而是叫溫姨把晚餐送到樓上房間去。
對他的各種異常,苗苗壓根就沒放在心裏。
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在苗苗眼裏,顧叔澤想做什麼簡直就跟寫在臉上一樣清楚,苗苗根本就沒把他當成真正的對手。
吃過晚飯,苗苗回到自己房間,準備拿點東西去顧仲宇房間一起寫作業。
她剛要出門,忽然覺得房間裏有什麼不對勁。
她轉過身,仔仔細細地查看著房間每一處的角落。
她的記憶力非常好,常年的獨立生活更是讓她對自己周圍的環境十分在意,尤其是安全方麵,察覺危險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檢查了一會兒,她的腳步停在洗手間門口。
別墅的每個房間都配備了獨立的洗手間,她的洗手間尤其寬敞而精致。
但是苗苗沒有心思欣賞這個漂亮的洗手間,她的目光停留在微微敞開的門縫上。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每次用完洗手間,都會把門關上,不可能留著一條門縫。
有人來過自己房間了。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會兒,確定裏麵沒有聲音。
然後她拿出一張抽紙,墊著門把手上,輕輕推開了門。
洗手間裏依然幹淨明亮,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空氣中,仿佛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很陌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