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顧季遠的腳步頓了頓。
除了家中負責保潔打掃的傭人，他真不記得還有誰會來這裏。
不過，這個小丫頭既然已經成了家裏的一員，當然也有權利在這裏看書。
隻要她不出聲，不打擾他，他不會介意的。
顧季遠隻是略停了停，就徑直走了過去，仿佛沒看見苗苗似的。
苗苗抬起頭，看著站在書架前的顧季遠。
一身幹淨熨帖的藍格子家居服，細框黑邊的小眼鏡，即使在家裏，他依然是緊繃著身體，一副一絲不苟的樣子。
通過對顧季遠的觀察，苗苗可以從行為學上推斷出顧季遠大致的性格。
潔癖，輕微強迫症，對學習過度專注，導致對外界感應遲鈍，所以別人看來，他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神情。
她的目光落在顧季遠拿出來的幾本書上，很容易就推斷出顧季遠在找什麼方麵的書。
過了一會兒，顧季遠終於選擇了一本厚厚的精裝書，拿起來向外走去。
“那本書不夠專業。”
他的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顧季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苗苗在說話？
她說什麼？
他選的這本書，不夠專業？
顧季遠怔了片刻，到底沒有忍住，轉身看向苗苗。
苗苗已經走到了書架前，看了幾秒，就抽出幾本書，走到他麵前。
“如果你想找基礎類，這本更詳細。”她一本一本遞給顧季遠，同時介紹著，“這本書專業性更強，還有這一本，是這方麵的權威著作，屬於必讀書目。”
如果苗苗說的是其他事，顧季遠絕對會置之不理。
但是苗苗說的是他正在研究的知識領域。
基礎，專業，權威，這些詞每一個都足夠吸引他的注意。
顧季遠垂下目光，看著苗苗遞給他的那幾本書。
嶄新的，有的還落著淡淡的灰塵，都是他沒有看過的。
雖然很想看這些書，但是顧季遠卻覺得疑惑。
“你怎麼知道？”他不客氣地問。
苗苗才五歲，怎麼可能了解這個領域的知識？
還有這些書，說的她好像都看過似的。
顧季遠十分懷疑，苗苗都還沒上小學吧，不是連字都認不全？
怎麼可能會看這些書？怎麼會了解這麼多的知識？
他抬起眼睛，緊盯著苗苗，滿眼都是質疑。
苗苗把小手放在他懷裏的幾本書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四哥哥，這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夠聰明。”說完，她就回到桌旁，繼續看自己的書了。
片刻之後，顧季遠才明白苗苗話裏的含義。
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智商，可是今天，他居然被一個五歲小女孩給……鄙視了？
顧季遠的臉微微紅漲起來。
這個小丫頭，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往前走幾步，想要理論幾句。
但是看到苗苗正在看的書，他又閉上了嘴。
那本書又厚又大，裏麵的內容是他都沒有聽說過的。
他咬咬嘴唇，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走出了書房。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看得懂那麼深奧的書籍？
她一定是在看裏麵的圖畫，對，就是這樣！
顧季遠抱著書，快步跑回了房間。
晚上，溫姨按照苗苗的吩咐，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
餐桌旁，坐著顧家的幾個少爺。
顧仲宇還是一副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樣子。
顧叔澤嘴唇抿得緊緊的，雖然沒有陰陽怪氣，但是時不時目光陰冷地看著苗苗。
顧少煜就不用說了，挨著苗苗乖乖坐著，偶爾還給苗苗夾菜和倒飲料。
最難得的是，連顧季遠居然都出現在桌旁。
溫姨心裏十分詫異，卻不敢表現出來。
真不知道大小姐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能讓這幾個少爺和平相處。
嗯，說是和平其實有點誇張了，顧仲宇和顧少煜還好，顧叔澤明顯心情很差，顧季遠則依然是生人勿近的疏離表情。
不過，能讓他們不吵架，老老實實坐在餐桌旁一起安靜地吃個飯，對顧家來說已經是非常罕見的場麵了。
尤其還有顧仲宇時不時地插科打諢，苗苗稚嫩甜美的聲音，讓整個餐桌氣氛好像也沒那麼糟糕了。
“老三，你別一副吊死鬼似的表情行不行？這是在家裏，不是開追悼會！”
聽到他的形容，大家都有點兒想笑，但是顧忌到顧叔澤的心情，都強行忍住了。
不過，形容顧叔澤一副吊死鬼的表情，還真是挺貼切的。
“小四眼，二哥可有一陣子沒見過你了，長高了不少嘛！”
小四眼是顧仲宇對顧季遠的愛稱，當然隻有他一個人這麼認為，反正顧季遠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五，你少喝點兒果汁，多吃飯，才能長得像二哥這麼強壯！”顧仲宇說著，抬起手臂，秀了一下並不存在的肌肉。
顧少煜雖然沒有回應他，但是有人替他說話。
“是啊，二哥哥最強壯了。”苗苗放下筷子，甜絲絲地笑著，“所以二哥哥一定很勇敢，跟別人打架也不怕，對不對？”
顧仲宇想起被陽陽和凡凡威脅的樣子，訕訕地放下了手臂。
就他這小胳膊，還沒有陽陽的拳頭粗呢。
吃飯吃到一半，苗苗的iPad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爸爸！”苗苗驚喜地叫道，“是爸爸誒！”
顧盛的聲音從iPad裏傳了出來：“苗苗，在做什麼呢？”
“爸爸，我和哥哥們在吃飯呢！”苗苗說著，把攝像頭對準顧仲宇等人。
顧仲宇衝攝像頭猛揮手：“老爸，我在這兒呢！”
他要努力展示自己，當顧盛不在家的時候，他是如何做一個照顧弟弟妹妹的好哥哥的。
顧叔澤抬了下頭，有些不情願地叫了一聲：“爸。”
顧季遠拿起餐巾揩了揩嘴角，一臉嚴肅地向攝像頭點點頭：“爸。”
就連顧少煜，都低著頭，小聲地叫道：“爸爸好。”
“好，好！”顧盛看著苗苗和幾個兒子和睦共處的樣子，顯得很是欣慰。
隔著屏幕，大家都有些距離感。
所以也不會像見麵一樣，一看見對方就忍不住吵架。
顧盛則覺得十分意外。
家裏這幾個臭小子，什麼時候能這麼安安生生地在一起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