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等到他們都哭得即將昏厥過去,才緩緩地發聲,“都閉上你們的嘴巴,擦幹你們的眼淚,哀家不想聽到你們的哭聲,皇帝昨晚得悉了此事,激怒之下病倒了,若不是靖廷為你們求情,昨晚你們的腦袋就落了地,還能在哀家跟前哭?”
眾人止住了哭聲,驚愕地看著站於一旁的靖廷,他求情?
太後冷聲道:“不必看,沒了他,你們豈止沒了你們自己的腦袋?這謀反之罪,株連九族。”
眾臣噤聲,皆後怕不已。
皇太後倏然就大怒了起來,一拍蒲團厲喝,“你們怎可這般傷皇帝的心?他對你們還不夠好嗎?你們捫心自問,這些年,除了你們勾結東浙王一事,身上都全然是幹淨的嗎?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有臣參奏,都極力壓下,為什麼?因為他認為,人非完人,你們是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心裏裝著這個家國天下,為百姓謀福,便已經足夠,可他哪裏想到,他的縱容會讓你們變本加厲,你們不念天恩,不思己過,竟走上謀反之路,你們自己說一條能讓皇帝赦免你們的理由,你們說得出來嗎?”
太後厲喝之下,眾人隻渾身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腦袋,會不會搬家,如今還是未知之數啊。
“說不出來,是不是?”太後冷笑,“但是大將軍說得出來,皇上昨天晚上,擬了一道旨意,但凡涉謀反案之人,一律抄家,誅九族,大將軍跪在地上,說如今東浙事消,一切太平,若公布了逆臣名單,會讓百官寒心,你們是高高在上的百官楷模,多少人追著你們的步伐仰著你們的榮光,沿著你們的腳印走著?若讓他們知道,你們串謀東浙王,企圖顛覆朝廷,他們作何感想?你們死不足惜,可不能叫百官寒心。”
“臣……罪該萬死!”魯少師又哭了起來,隻是這一次哭,有幾分真心了。
悔恨是有的,但是不是因為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太後,是因為落得如斯下場。
正如太後所言,他一直受人敬仰,如今若叫人知道他與東浙王串謀,他便是千古罪人,會有多少人指著他的脊梁骨痛罵?
“靖廷,跪下!”太後麵容一收,冷聲道。
靖廷跪下來!
太後肅聲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靖廷一怔,不知道太後是什麼意思。
太後麵容稍緩,“你雖知罪,但是你在東浙的時候,便已經知道逆臣名單,一直隱匿著不上報,若不是這一次被人告發,你怕還要為他們遮瞞著,既然你昨晚為他們求情,今日便為他們作保,若他們日後還行差踏錯,哀家便要你項上人頭。”
靖廷神色一凜,“是!”
心裏想著,太後這戲做得真好啊。
“你們幾個,姑且念你們是初犯,且雖有串謀事實卻沒對朝廷和百姓造成傷害,哀家暫時把腦袋放在你們的脖子上,若有半點行為不端,哀家便要你們的命,你們收了東浙王多少好處,一並交出來,少交一兩銀子,哀家再慢慢跟你們算,先滾出去,明日自有旨意抵達你們府中。”
眾人磕頭謝恩,連爬帶滾地出去。
他們出去之後,靖廷便笑了,“太後,這便是您說的為臣鋪路?”
“是的,”太後厲色不減,“他們幾人,暫時由你來監督,起來吧。”
“是!”靖廷謝恩站起來,道:“方才臣可真是看得糊塗,太後您說得可真好,還說若他們踏錯一步要臣的命……”
“哀家不是說笑!”太後看著他道。
靖廷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收斂,“啊?”
“沒錯,他們若再行錯,便是你監督不力的責任,你這顆腦袋,和他們一樣,都是別在褲腰帶上的,且不止你的腦袋,連瑾寧的腦袋哀家也一並拿了。”
靖廷神色一怔,“臣明白了,臣告退!”
他得馬上追上那群王八蛋,嚴厲警告一番才是。
“去吧!”太後鬆了一口氣,道。
靖廷退出去,出了門口本欲拔腿去追,卻見他們幾人都在外頭。
見他出來,眾人圍了上來,紛紛拱手。
魯少師羞愧地道:“大將軍,方才老夫多有得罪,請您海涵!”
“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靖廷本想嚴詞警告,但是看到一個個賠罪又道謝的,又想起自己是告密之人,多少有些受不起,便道:“諸位回吧,如何處置還不知道呢,但是諸位大人啊,靖廷的腦袋可就在諸位大人的身上了,諸位大人以後做事得三思,有些話我說在前頭,南監會行監督之事,若諸位大人有半點行為不端或故態複萌,就休怪靖廷不客氣,與靖廷腦袋相幹的事情,絕不含糊。”
“一定一定!”剛剛死裏逃生的幾個人,哪裏還顧得上尊嚴?且之後如何還不知道呢,太後這裏是過來關,皇上那邊呢?
“對了!”魯少師回頭問了一句,“大將軍,敢問是何人告密?”
靖廷淡淡地道:“不要問了,你們自己心裏也應該明白。”
魯少師應道:“是,是,告退,告退!”
飛鳳殿佛堂裏。
郭玉姑姑伺候太後起來,“您何必這樣嚇唬大將軍?拿他的命就罷了,還說連郡主的命也一並取了,這可把他嚇得不輕啊。”
太後沉聲道:“若不是這樣說,他會拿魄力出來鎮住那群龜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什麼都不要緊,唯獨最著緊瑾寧了。”
“大將軍淡泊嘛。”
“這個時勢,說什麼淡泊?”太後走了出去,“他以前就是太淡泊,什麼都不在意,連自己的命都沒看得太緊,才會如此。”
郭玉姑姑笑了笑,“也是,那太後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可不能太便宜了他們吧?”
太後抬頭看著這萬裏無雲的天空,“這些,便讓皇帝去做決定吧。”
“是,這本該是皇上的事,您最近精神不好,別管太多了,橫豎都鋪到這份上了,以後咱就甭管,行嗎?”
“倒是想!”太後垂下眼簾,“看著吧,那查端明入宮之後,怕還得要再鬧一陣子才止息。”
“止息?怕是不會的。”郭玉姑姑嗤道。
“會的,一切都會止息。”太後眼底閃過一絲銳光殺氣。
“阿玉!”太後站定身子,看著她,“明日你出宮去江寧侯府教她宮中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