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骨碑

自己去能做什麼?她已經長大,自己也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人世的痛苦有很多,唯有能夠承受的人才能走到遠方。

風灌進窗戶,有點冷了,冬天已來。

許音的眼睛睜得很大,散著無盡的殺氣滿臉血,她的神情告訴所有的人,誰敢打擾她和龍,誰敢有傷害龍的一絲一毫的念頭,下場都會跟它們一樣。

許音將刀收起轉身,癡癡地深情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閃龍,仿佛一眨眼,就會再也看不見龍,龍依然閉目安詳、禿鷲沒有傷害打擾到他。

原來,情到深處是銘心刻骨的悲傷,隻為片刻的歡愉卻要承受一生的痛苦。如果人生可以倒流,還是願意為了和龍在一起,哪怕隻有片刻的歡愉,承受一生的悲傷和痛苦。

天終於完全黑下,盡管不舍還是要走,下台階,看著幾個守衛道:“要是閃龍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你們也別想活了。”

“是。”幾個守衛同時點頭,同時道。絕對不會懷疑許音的話,其實就算許音不叮囑,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護閃龍。

許音的身影漸遠,長發及腰黑如墨,誰都看得出她的孤獨、她的寂寞、她的悲傷、她的無助。

滿山的枯樹,滿山的花落了,葬身塵土,塵歸塵土歸土,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閃龍的骨灰已經灑在花骨碑前的花海中。

波光粼粼,陽光折射到水麵上,石頭在陽光下發亮,許音坐在石頭上,望著瀑布下的潭,曾經有個少年在這裏一遍遍地揮刀,他發誓要用刀斬斷飛流而下的瀑布,開始每次都失敗,摔得遍體鱗傷,眼神卻依然倔強,身體依然矯健。

年華盛開,瀑布依舊是瀑布,潭依舊是潭,愛穿紅衫的少年和愛穿白衣的少女長大了,青年依舊一遍遍地揮刀,隻是和年少時不同,動作和力度都不再稚嫩,而且也極少失敗。

長發及腰,穿著白衣的女人靜靜地坐在石頭上,看著青年揮刀,從不厭倦,從不疲倦,每次青年停下,看著女人笑靨如花,女人看著男人也笑靨如花,沒有一句話,卻好像說了千言萬語,並肩回去,有時話很多說個不停、有時拉著手、有時打鬧、更多的時候不牽手,也不說話,卻彼此都感到快樂,那種銷魂的快樂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今天,許音來了,來到和龍待過無數次的地方,隻要一來到這裏,就仿佛看到活著的龍,就好像龍從來都沒有離開自己。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片淨土,這裏就是自己的淨土。

許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藍色的深潭,看著蒼白的瀑布,仿佛看到赤著上身的龍,仿佛看到龍的笑靨如花,他的笑令自己神魂顛倒、令自己瘋狂、令自己願意用一生的悲傷和痛苦換取和龍在一起的片刻時光。一坐就是幾個時辰,一動不動。

秋風瑟瑟,吹得枯葉亂飛,殘花翻滾。

閃戮骨節分明的手抓著石頭,幾乎要將石頭抓裂,看著女兒的眼神充滿刻骨的疼痛。

許音起來了。

閃戮慌張地躲到石壁後,看著白衣勝雪的女兒的身影在風中漸行漸遠,孤獨、無助、她不再是單純的姑娘,愛情讓她成長,愛情傷了她,知道他們相愛,卻沒想到他們愛得這麼銘心刻骨、愛得這樣癡狂、這樣悲傷和絕望。

如果時光可以倒帶,願女兒從來都沒有遇見閃龍,這樣現在女兒的臉上會掛著單純的明媚的開心的笑容,會蹦蹦跳跳的,嘟著嘴巴在自己麵前撒嬌。她的身影不會孤獨,不會寂寞,不會無助。

許音的身影消失在風中,消失在天邊。

閃戮望著女兒消失的地方,眼裏充滿無助的淚水和濃烈的癡纏。

旭日東升,宛如烈火,露珠晶瑩,秋風呼號。

九曲河鮮紅如血,波浪翻滾,一艘白船孤獨地行駛,一往無前,船上有三個人,花情臨窗而坐,眼神有著深切的盼望,因為就快要回家。

花阡陌站立船邊,扶著雪白的欄杆,一頭紫色的頭發隨風飄舞,看著花城的方向,眼神有著深切的盼望,因為那裏就是自己的家,也有濃烈的疼痛,因為與家咫尺卻如在天涯。

沈君坐在船頭,始終警惕著,九曲河充滿了危險,要是遇到河怪,難免會有一場廝殺,和河怪正麵廝殺勝算的把握很大,隻怕河怪突襲,特別是八爪火螭,它的攻擊力很恐怖。

白船隨著鮮紅的波浪起伏,安然地朝前行駛,行駛到中央,忽而藍風大作,‘嗤,’沈君拔出屠魔劍,漆黑的長發隨風起舞,眸子如劍,盯著風眼。

花情盯著沈君的背,他比以前挺拔,不再如從前稚嫩,能遮風擋雨,有他在什麼都不怕。

藍風更狂,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船激烈的顛簸,一會兒隨浪飛到幾十丈高,一會兒又被浪頭打到河裏,船上灌滿了水,‘劈裏啪啦’四周閃電雷鳴大作,天地變色,濃烈的殺氣撲麵而來。

‘嗖,’沈君的身子一擰,撲向殺氣最濃的地方。

那裏,一頭藍色的獨角怪獸撲出,四蹄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朝著沈君狂撲而下。

沈君的左手食指摸了一下大拇指,周身元氣環繞,身體宛如和屠魔劍合二為一,沒有人看見沈君是如何出手的,一串血狂飆,藍色的怪獸發出淒慘的悲號聲。

沈君宛如閃電從空中直劈而下,屠魔劍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朝著藍色的河怪劈下,浪濤翻滾,血紅色的劍光消失,滾滾煞氣也消失,藍色的河怪一分為二,帶著狂狼撲向兩邊,相距幾千米。

沈君踏浪而來,立在船頭,眼裏的殺氣消失,看著遠方河怪的屍體,眼神很平靜,比平時平靜的時候更平靜,身上的殺氣也消失,藍色的波光也消失,白船依然安然地朝前行駛,衝進水幕中,從河怪身上飆出的血雨落到雪白的船上,如雪中盛開的梅花。

煙波浩渺,古樹參天,船停在岸邊。

花情、沈君、花阡陌下船。

花阡陌的手一揮,白船被收進儲物空間,走小路穿過深山懸崖絕壁,又翻越幾座山頭,站在一座山頭上,望著遠方,濃霧早已經散盡,看見很高很寬的黑色城牆,城牆中有很多屋,花情很興奮,眼淚在眼眶打轉,卻沒有流下來,熱血翻滾以為再也回不來了老天待自己不薄,竟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