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徹之前經常忍不住反駁,又被夏清君說是“什麼人跟什麼人湊一起,所以阿徹這孩子永遠都成熟不起來”。
此時的夏清君雙手環胸,站在整個場景的主控位置。夏忠君完全就是一副稱霸天下的神情,他踩著聶辰的一條小腿,羅林壓著聶辰的肩膀,聶辰老老實實地被他們按在地上。夏忠君一臉戲謔地笑著,繞到前方抓著聶辰的頭發,把他的臉硬生生轉向自己。
“哦?”夏忠君抓著聶辰的頭發,把他提起來仔細看了看,“確實有點眼熟,是不是……有一年在河裏淹死的那個?”
“說好聽點成不,人家當年那是‘犧牲’,是舍己救人。”夏清君不冷不淡地說,“感情救人的英雄也會幹壞事啊,瞧瞧這家夥現在墮落的樣子,所以死了就趕快該去哪兒去哪兒,少在不該停留的地方逗留。”
夏忠君接道:“一個鬼能幹什麼,成天就知道胡思亂想,跟個小娘們兒似的想不開。真不知道生前怎麼被認為是優秀少年的,就憑它這麼陰險,根本是個假君子真小人,年紀不大就沒什麼好心思,虧得沒留下繼續禍害人世。不過一段時間疏於監控,這種東西又遊蕩出來作祟。”
“喂喂,前輩,留點口德吧,還是個孩子呢,你們這麼說太刻薄了吧。”蘇緋嚼著口香糖,雖說著老好人的話,語氣裏卻帶著點兒追根問底的好奇。
“都死了快十年了,哪還是孩子,它比你年紀大!”夏清君使勁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蘇緋唔了一聲,閉上嘴不再吭氣。
“想知道對你的處理是什麼嗎?”夏忠君問。
聶辰看著他,並不說話。
“喲,這小鬼兒脾氣挺硬啊。”夏忠君一手扯聶辰頭發,另一隻手扇在聶辰臉上,“老實點兒,可以考慮讓你走的痛快些。”
聶辰還是不說話。
“真硬氣啊,看著可真不順眼,年輕人應該學乖一點,懂麼,小子?”夏忠君一腳踹在聶辰下巴上,又一個回旋踢掃中正臉,聶辰脫出羅林壓著肩膀的雙手,被這股衝擊力扔到了電視櫃下麵。
聶辰還沒爬起來,夏忠君又補了兩腳,踹得他完全爬不起來。
這是聶辰的領域,他在這個世界就是神,可以掌控一切,想讓誰來讓誰來,想讓誰滾讓誰滾,想讓誰死讓誰死。這就是大爺一手製造出來的,管的著麼你?
於是就出現了管得了的人。
從那兩個一本正經穿著道袍來捉鬼的人登陸這裏,就接管了主控權,這個高仿城市的一切屬性就不再受到聶辰的隨意控製。
夏忠君見聶辰完全就沒有被他們的一身正氣所壓倒的意思,穿著爺爺特別加持過的鞋對著聶辰猛踹,踹不死也能踹殘,對非人來說那是致命的存在。
聶辰覺得每被踹一腳都能衰弱一大截,這會兒連視覺都模糊不清了,隻能看到人的輪廓朝自己靠近過來。
他慢慢想起了道袍男女是誰,跟夏微予一樣,也是二樓那家的孫輩,脾氣跟他們爺爺一模一樣。他想起自己還在那棟樓裏的時候,最怕見的就是那位爺爺,大老遠看到那爺爺出現,他就趕緊找地方躲起來,躲不了就打個招呼然後趕快跑。他一直懂事禮貌,對附近的老人尤其熱情,那位爺爺除外。那爺爺對孩子們一點都不慈愛。
這道袍男女家其實跟道教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那家老爺子特別喜歡穿個道袍晨練,不開口的話看著還挺仙風道骨。這對孿生子上學的時候,假期經常住在爺爺家裏,成天給附近一群小孩當老大,聶辰跟他們一起玩過幾次,覺得實在玩不到一起,寧願不出門在家看書和影碟。
難怪覺得眼熟呢,原來是他們啊。
這段時間對於聶辰來說比以前的生人漫長,在幾年的怨憤裏他已經把很多人和事都忘了,唯獨記得每過一年自己是怎麼慢慢地被世人忘記。
夏忠君跟夏清君其實別無所長,隻在這方麵有點本事。除了跟夏微予一樣能夠感知出現在世上的非人與人有何不同,他們還能送那些“人”去該去的地方。這來自於爺爺和父親的親傳,在很多人口中,他們這種人被稱為“陰差”。
在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裏,不是人的存在就是罪惡,尤其這種徘徊了很長時間還幹壞事的,根本甭商量,什麼都別解釋,這種東西它們沒資格。
夏忠君見聶辰還想爬起來,提腳就準備做最後的了斷,對於這種已經背負著人命的東西,善終這種事就不用考慮了。
“喂喂,大哥,別這樣啦……”羅林終於看不下去伸手擋住夏忠君,“太可憐了,放過他吧,別打了。”
羅林還記得聶辰曾經的樣子,因為聶辰住在這棟塔樓上,他們打過很多次照麵。那時聶辰是個多好的孩子,禮貌地對自己笑,他笑起來很好看的,真會有種整個世界都好了的感覺。在看到聶辰之前,他永遠覺得寫在書上的美好都是騙人的。
他對聶辰的映像蠻好的,夏天聶辰還給他送過礦泉水。
說起來,聶辰年紀跟他差不多,他現在剛從大學畢業,而聶辰留在了15歲的某一天,和煦的少年再也沒有繼續成長的一天。
“可憐?”夏忠君冷笑一聲,“他這段時間害了多少人,還想方設法害他親弟弟和那個被救的娃。那是他以前救的人誒,因為自己死了,就後悔救別人了?這種標準的惡鬼就該放油鍋裏炸一千年,你居然可憐他?”
“我從來不後悔救過他。”一直不開口的聶辰終於說了一句。
“喲,這會兒裝什麼英雄呢,那是過去式啦,你現在是什麼東西,自己不清楚嗎?”夏清君說。
她也記得爺爺家那棟老樓裏的這個人,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比得下去所有人,總是跟誰都很友好的樣子,卻不太跟他們打交道。對於她來說,這種人實在算不上喜歡,甚至覺得有點兒礙眼。看到他死了也混得不好,夏清君心裏莫名感到舒坦,就像出了一口惡氣,終於把別人家的孩子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