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雁無言以對,氣得發抖。韓咲回教室繼續看書,知道跟這個人講不通,她打算再找王誌淩好好合計。
自己對戚偉超難道真的不公平嗎?
那夏微予呢,這就公平了?
夏微予七魂六魄掉了一半,愁雲慘淡地站在王誌淩旁邊,王誌淩作為紀律部的前成員,還留著一套很完整的資料,他像老人一樣眯著眼慢慢翻看。
他專門到檔案室去翻了記錄,建校這麼多年,隻有過一例受過附加私罰的記錄。那個案例確實難逃其咎,弄丟了幾十年要案記錄的人,那個懲戒或許算輕的。
那個決定是校長當年親自下達的,翻到事件最後的記錄,觸目驚心。
“你別怕,秋雁能處理好。”王誌淩說。
等魏秋雁找過來,王誌淩把所有資料放進盒子裏,輕描淡寫地說:“隻要你頂得住韓咲,就什麼事都沒有。那本來就是簡單事件,也是突發情況,又不是故意過失,最後一個流程還得你點同意,把住收發賬號,傳不到上麵去。”
夏微予垂著眼睛,像小學生罰站一樣背著手站在魏秋雁麵前,聲音小得他自己都聽不清:“不好意思,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在這種節骨眼上,你們就該考試了,還要……”
“好了不要說了,你沒錯。”魏秋雁打斷他,“已經沒事啦,我找他們說過了。你也不要生戚偉超的氣,他那個人意氣用事,頭腦缺少思維神經,不要太放在心上。”
魏秋雁有句話沒能說出口,他們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但願就這樣結束吧。三個人都這麼想。
這次夏微予又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學校批回的。他傻眼了,並且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他的手不受控製地發抖,呆呆地看著那行字,一直到下節課的鈴聲響起都沒有回過神。
關於趙方的事,畢竟也沒人希望她那麼做,大家誰都不提,這件事的後續依然沒完沒了。
照慣例,所有通知都要在廣播上全校通報,他大腦一片空白,把通知塞到了文宣部的門縫裏。
這事兒的細節,他還沒跟魏秋雁王誌淩以外的人談過,包括最親近的尤徹。
按尤徹的暴脾氣,還不得當場去把韓咲撕個稀巴爛。他的小領導是戚偉超,這件事再明顯不過,韓咲其實隻是個執行者,真正的策劃者八成是那個脫離隊伍胡亂行動、還惹出大麻煩卻從輕處罰的戚偉超。
這也是夏微予不敢告訴他的原因。
“他瘋了麼!”尤徹使勁地拍著桌子,“他們想搞死你!”
夏微予不說話。
“你剛才不是說魏姐不批就沒事嗎,收發賬號在你手上吧,怎麼還越級送到學校去了!”
“韓咲一年前就通過了周末出去上補習班的申請,他每周都能外出。”
“之前你怎麼不告訴我啊!我跟你說那不是開玩笑的,他們真會弄死你也說不定,你知道那有多大的自由解讀空間嗎,那兩個絕對心狠手辣!”
夏微予看過檔案室的記錄,他當然知道。
那個弄丟資料的人是羅林,6年前的羅林。
當時是羅林入學的第二年,簡直已經風光得不能再風光,於是安排給他一個派送工作,本來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情,還有人接應。結果他剛進市區轉身一摸,那紙袋被剪開一個大口子,裏麵的東西全部都,不,翼,而,飛,啦!
後來從監控中看見,一個人貓著腰快速略過,像是偷了他的東西,進了條沒有監控的巷子之後就不見了。那時是冬季剛過去,初春料峭的,那人裹得嚴實,看不到臉。
那回降給羅林的除了一係列大處分,還有東籬校區的特色私罰。
聽著私罰這兩個字就覺得嚇死人了。是建校以來第一個被杖責過的人,揍了他7大棍,聽起來似乎不多,也讓他在校醫院裏半死不活了一個多月。
因為丟失的內容很要緊,影響非常大,當時派發這件事給羅林的那位副校長也受到牽涉,被降職了,到這兩年才慢慢升到德育處副職。大家多少年都沒敢再讓這個人做其他安排,最簡單的也不敢交出去。
“我看過檔案室的記錄。”
“很可怕是不是啊,我看你都不知道嚴重性!”
“應該怎樣表現其實我怕得要死,坐在門口蹬著腿哭鬧‘我不要、我不要’?”
“還有心情開玩笑啊!”尤徹覺得是時候當一把英雄了,這會兒還光顧著吐槽就不對了,“你現在該避嫌,把保險櫃鑰匙給我,讓我用一下手機,我要跟我哥說道兩句。這會兒誰都別指望了,可能我哥還能管點用。”
“別打擾林哥了。”
“喂喂,我聽鄭星說過,韓咲這幾天神出鬼沒,我看他是在為弄死你做準備吧!”尤徹已經快被他急死了,看樣子沒親眼目睹6年前慘狀的人,壓根就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可怕。
“我可真沒嚇唬你,他背臀腿骨頭裂了好幾根,基本是一個廢人了。我媽還以為他熬不過春天,覺得自己會老來無子,一個人淒淒慘慘地度過晚年,於是成天跑到家裏來,吵著要把我帶走,我爸都被她折磨得精神衰弱。”尤徹繪聲繪色地形容著,好像那件事才發生不久似的,“因為杖責傷害太大了,再多加幾棍估計他的骨頭會碎成渣渣,自那件事之後,就改成了不傷及筋骨的小皮鞭。沒想到你是體驗改版第一人,斷胳膊少腿應該不至於,但你看韓咲那麼變態,肯定也夠受的。”
“我該說我很榮幸麼?”夏微予一陣惡寒,“你是不是災星啊,怎麼誰跟你扯上關係都要遇到這種倒黴事?”
“滾!倒黴的人明明是我!當時被送到這裏來照顧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他,現如今又要照顧即將不能自理的你!”尤徹用慘淡的語氣沉聲說道,“我哥那麼浮誇一個瘋人,從那件事以後,消停了,也頹喪了,直到高中畢業,上了大學才算是緩過勁兒,以後也謹慎多了。”
“我覺得那次的分配就很不謹慎啊。”
“那麼簡單的事,他才懶得多想,拿著名單隨便分的,誰知道戚偉超那個弱智怎麼那麼不靠譜,說到頭還是你人品差,誰都攤不上就你能攤上!”
“那是你的小領導,你這麼說真的好嗎?”
“他打算讓你死誒,你這麼說就很好了?”
尤徹覺得也是夠了,夏微予這種時候好好說話難道會死?完全不懂那個人是什麼心態,回想起當年羅林的慘狀,他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說起來,羅林那次的執行人是一個成天跟他一起嘻嘻哈哈的家夥,當時羅林還覺得問題不大,熟人手下好活命嘛。結果第一棍子敲下去,就給揍得哇哇亂叫,差點兒給那刑架子都掀翻了。事後,那人還嬉皮笑臉地說,林哥,不好意思哈,我也沒做過這種事兒,有點兒摸不準輕重,你別怪我啊,那棍子抓著不順手,提起來就拎不住,它落得狠是自身太重了。
後來聽心裏過意不去的師兄悄悄說,那個人以前盯著的就是助理,私底下找學生會大幹部請教過納新的事,不想他的位置被羅林占了,應該是非常耿耿於懷的。
而且羅林還不收斂自身行為,借助職權放縱享樂,帶著周圍的人一起胡鬧,很難說以前有多少人心裏對他鄙夷。羅林在這方麵很自信,自信的有些盲目和愚蠢,他總是說自己在東籬校區的時候氛圍有多好,大概也是他自己以為。隻要有人對他說幾句好話,他就什麼都當真。
尤徹小小年紀就火眼金睛,那個執行人去探望的時候,他覺得那人虛情假意極了,那張笑臉就像一張麵具,令人厭煩和憤怒。那人虛情假意對羅林說你別怪我的時候,尤徹就站起來推了那人一把。羅林都快動不了了,還掙紮著伸手拉住他,叫他不要那麼沒禮貌。那人走後,羅林還教育他,不要總是把別人想的那麼壞。
是你太天真了!尤徹對哥哥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怨懟。
羅林遇到那種事,更多是他自己的問題。而夏微予明顯是撞槍口了。
尤徹想起那件事,就更不希望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催道:“快把鑰匙給我,興許你還有一線生機。”
“不要這麼做,尤徹,不要麻煩你哥。”夏微予垂著眼睛,“這次被抓到把柄就算逃得過去,以後難免還會遇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這次逃了就不能再逃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你是不是閑得無聊,覺得什麼沒感受過都想去試試?那你死過沒啊,死上一死給我看看啊!”尤徹又恨鐵不成鋼了,“我哥他不會介意幫你說兩句話,你難道真想去挨挨揍?真挨了我才不照顧你!我可告訴你,星期五就是後天!”
“跟你不一樣,你可以想到還有他,他是你哥。但他不是我哥,我沒這個立場。”
“什麼立場不立場,你哪來那麼多奇怪的原則?”尤徹簡直想不出什麼話來罵他,急得又開始拍桌子,“不要那麼死板好麼,能屈能伸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門被人敲了三下,王誌淩睡眼朦朧地跨進半身,他還穿著睡衣。
“呃,不好意思啊老兄,我吵著你休息了?”尤徹幹笑兩聲,“你來得正好,快幫我勸勸他,這頭倔驢真是發羊癲瘋了吧,他根本不明白嚴重性啊!”
“尤徹,別說了。”王誌淩對尤徹搖搖頭,把房門完全推開,他身後還有魏秋雁。
不止魏秋雁,還有韓咲帶著紀律部成員一起。
看到這夥兒人,夏微予突然很緊張,不詳的預感讓他不寒而栗。
尤徹也很快察覺到不對,韓咲風輕雲淡,其他人表情都有不同程度的緊張。鄭星從魏秋雁身後探出腦袋,她緊緊盯著尤徹,用眼神告訴尤徹別給自己惹麻煩,滿臉都是噩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