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雁跟王誌淩對視一眼,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鄭星緊張地抓著魏秋雁的衣擺,站在最後的霍添低著頭不跟人對視,唐英華在無所謂地東張西望。
韓咲看著夏微予,說:“覺得我們到這兒來很奇怪吧,沒錯,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對你的裁斷提前了,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準備,然後到三樓紀律部來,我們準時侯著你。”
尤徹一步跳到門口,越過魏秋雁和王誌淩扯住韓咲的衣領:“喂喂等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咯。”韓咲翹起嘴角陰惻惻笑起來,“你剛才就準備采取什麼行動吧,勸你別瞎參合,實話說,羅主任已經不知道從哪兒聽到動靜了,今天好像鬧了一早上呢,所以剛才校長親自通知把時間提前了。”
魏秋雁垂下眼睛,輕歎一聲。這個小動作尤徹看一眼就懂了,鑰匙在魏秋雁手上,夏微予保管的隻是備用。
韓咲掰開尤徹的手,還是風輕雲淡:“近幾年這邊似乎頻繁出事,雖然隻是小事不斷,不過這次似乎有點說不過去,畢竟有人命關係了嘛。而那邊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治一下了,嗯,怎麼說呢……殺一儆百吧。”
夏微予沒說話,他轉身背對著其他人。他臉上現在是憤怒,已經超過了之前的憂慮和恐慌。
“好了,親自通知到了,準備好就按時去,別遲到。”韓咲最後意味深長地說,“我也要去準備準備了,魏大主席,你也別遲到。”
韓咲帶人走了。魏秋雁臉色極難看,王誌淩把她拉進屋,關上身後的門。
“啊……戚偉超那家夥太過分了,韓咲也是。”魏秋雁幹巴巴地開口,“誌淩從上次就在做第二手準備,或許我們還有希望,是我沒沉住氣……之前看羅主任跟你們那麼好,我以為……”
“雁姐,你去忙吧。”夏微予說。
“我會好好教訓戚偉超那個壞小子的!他以前也不老實,總去招惹誌淩。我也該檢討,都是平時對他太好,慣壞啦……唉,實在不像話。”魏秋雁還在幹巴巴地笑著,用近乎討好的語氣說著語無倫次的話,完全不像她平時的樣子。
“你去忙吧。”夏微予又說了一次,還是背對著其他人。
魏秋雁尷尬地站著,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王誌淩輕推她一把,先把她趕出去了。
魏秋雁關上門後,王誌淩搬凳子過去坐在旁邊,拍拍夏微予的肩:“在生氣?”
“沒。”夏微予轉過身,無奈地笑著,“隻是有點意外,不過也不奇怪,怎麼會那麼簡單嘛,早該想到了。剛才確實有點控製不住,他要是再多說幾句,我怕真會忍不住抄家夥,估計事件就繼續升級了吧。”
尤徹開始喋喋不休:“要不是老兄站在前麵,我真揍他丫的!你看看韓咲那個磨刀霍霍的嘴臉,他已經把你想象成一塊肉了,現在肯定在合計怎麼分割你!你注意過他們大廳牆上掛的小藤鞭沒有?雖然擺的還挺有藝術感,不過據說那玩意兒可凶殘了,用之前應該在水裏泡兩天,現在突然給你提前了,肯定幹擦擦一大條,然後藤條上的刺兒紮進你的肉裏。”
“你就別嚇他了。”王誌淩說。
“現在安慰沒用啦,早點兒看清形勢省得嚇尿褲子!”尤徹說。
“哈。”夏微予摸了摸鼻尖。
“還笑呢,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我先給你打打預防針,提前做心理準備,免得當場嚇得尿褲子。不過也沒褲子給你尿,你千萬別想著多穿點增加物理防禦,因為會讓你脫光的,全部脫光光!”尤徹又說。
“好吧,為了不尿褲子,我去上上廁所。”
“還有三個小時給你準備,你應該去好好洗個澡,然後梳妝打扮一下,我猜未來兩周裏肯定都不能了。現在天越來越熱,你會餿掉也說不定誒,當年我哥那酸爽勁兒,至今我還是如此記憶猶新!”
“洗澡可以理解,為什麼還要梳妝打扮?”
尤徹淫賤一笑:“楚楚動人一點或許韓咲會心軟呢?”
王誌淩笑著搖搖頭:“唉,隻有我跟秋雁這麼緊張啊,當事人你好像不太擔心,旁邊這位朋友似乎還很激動的樣子。”
尤徹跳起來:“激動什麼啊!我這是激憤,激憤啊!簡直把人往死路上逼,真不是我非要說這種話,想到我哥以前我就……算了,我不說了。”
夏微予打開櫃子,拿出一個袋子,打開門正要出去,尤徹問:“你要幹嗎?”
“洗澡。”
於是真的出去了。
“真有心情去洗澡,洗白白韓咲更好下手。”尤徹指著門,聳聳肩,“老兄你看,多有覺悟的好孩子。”
“他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怎麼回事?”王誌淩有點困惑,在夏微予剛遇到這事兒的時候,明明都快嚇死了,不會這麼快就接受了吧?
尤徹眉頭深鎖:“哪不擔心,我看都快嚇哭了。老兄你是不是近視度數長了看不清啊,他手抖得厲害。”
學生會大樓三扇門前都拉上了警戒線,各部門負責人全被調派過來充當看守,除了少數要去現場的人,誰都不讓進入大樓。這是第一層封鎖。
醬油部門的副職分別把守樓內樓梯電梯。這是第二層封鎖。
組織部成員分別把守著紀律大廳所在三樓的兩個樓梯和一部電梯。這是第三層封鎖。
兩名副主席守在紀律部門口,隱約聽得到辦公室後麵連著的那間執行廳裏偶爾有說話的聲音。這是最後一層封鎖。
負責整個場地情況的蔣蔭萍在四處巡視,看整棟上還有沒有未清理出去的閑雜人等。她對這件事的不滿情緒沒比魏秋雁低,她從還沒上學的時候就一直特別討厭戚偉超,看戚偉超得誌,她就恨得咬牙切齒。即使特別抵觸,但她也有自己的職責,她氣呼呼地一遍遍檢查著整個大樓,還得跟把守各個通道的人溝通情況。除了她的部員們,其他人都被她的臉色嚇得站的老直了,瞅見她遠遠來了連東張西望都不敢。
樓內一片肅然,外麵是完全相反的一片火熱。
這麼一個罕見事,大家都特別好奇,課間全部離開教室去觀望,不是從教學樓跑下來,就是擠進陽台往下看,每個人都在指指點點,甚至包括校內的任課老師們,所有人都等著看當事人出現。
看守們瞧著大家這恐怖的熱情,都覺得有點兒世態炎涼的意味。
跟紀律部辦公室相連的大廳一般極少用到,像這種興師動眾的事建校以來也就發生過這麼兩次。那間房子閑置時偶爾拿來宣布重大處分,法庭似的陳設,還可以喊人過來旁聽證明。
光從陳設上看,就一點都不好玩,在這個地方被通報的人會比上廣播的通報還難堪。
就是這麼個刻板肅穆的場合,因為使用率極低,常年落滿灰塵。
再後來,鄭星加入了紀律部,經常把桌椅擦幹淨、拖到牆角,在地板上鋪墊子,把大廳變成了她的舞蹈房。
曾有幾次霍添跟唐英華伸著腦袋朝裏偷看,她在落地窗前踮腳抬手旋轉,夕陽的橘紅染上她的肢體,神情透出朦朧感,雖然身量小,但線條突出優美。那兩個偷窺者如癡如醉地欣賞,感覺她跟這房子還蠻和諧的,配著牆上的那截藤鞭,竟然有種肅穆的美感。霍添突然拍了下手,說了一句,她好像西方油畫!
這會兒舞者跟偷窺者正在勤勤懇懇地做著準備工作,鄭星有點兒驚恐,霍添無精打采,而唐英華滿腦子想的竟然是下午的物理測試取消了真是不虛此行。
校醫坐在一邊昏昏沉沉地打著瞌睡,封樓的時候跟著韓咲他們一起上來的,這會兒已經無聊得受不了。
他除了無聊,還有點不安。
通知他下午要去現場的時候,是秘書長來告訴他的。他心裏一驚,好像幾年前他也做過這個工作來著,那時候他還好奇地去了,結果去了就嚇尿了,腿軟得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去的。倒是結束後很快就收到一筆精神慰問金,想想即使那個場景畫美不看,覺得也算得了點兒補償。這會兒又有人過來告訴他有活兒了,他覺得自己不再是幾年前那個沒見識的慫包了,淡定地答應。
結果那個來通知的男孩悄悄跟他說了句話,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當時很擔心,如果對那些看似不善的學生放任不管,可能會死人的吧……不過自上次那件事以後,聽說粗暴的懲罰也做過調整,應該不會要命的吧……
“來了來了,快看啊,在那兒在那兒!”
第一個看到的人激動得唾沫橫飛,張牙舞爪地指過去,所有人都興奮地伸著脖子,一邊大喊在哪兒一邊四處尋找。他們的興奮勁兒就像歡迎明星做巡演,完全沒有本該出現的嚴肅氣氛。
或許在他們圍觀的時候壓根就忘了這到底是一件什麼性質的事。
夏微予是魏秋雁、王誌淩和尤徹陪著一起來的,當他們出現在公眾視野裏的時候,圍觀者竟然振臂歡呼,還夾雜著尖銳的口哨聲。
“這些人瘋了?”尤徹詫異地看著那一雙雙揮舞的手臂,還有一張張興奮的笑臉,他們當這是什麼,偶像見麵會?
“不好意思,請你們回去。”守在大門口的顏萌攔下了尤徹和王誌淩,“除了主席,你們不能一起進去。”
“喂喂喂大哥,別這麼不近人情嘛!”
尤徹很鬱悶,自從羅林上次來過之後,這學校好像沒他進不去的地方,他還發現自己飯卡上的限製被解除了,比A班學生還逍遙快活,他想天天吃哪個餐廳都沒人攔著,老杜還會陪著笑跑出來,熱情地問要不要訂一個私人菜單。
王誌淩二話不說拉著他,任由他又喊又叫直至拖到遠處,將他按在樹蔭下的椅子上,說:“在這兒等著,你要是跟進去,韓咲發起瘋連你一起揍。”
“一起揍就一起揍!”
“阿徹,不要鬧,你理智一點,後麵需要你的地方還很多。”
“啊啊啊我才不照顧廢人呢!連我一起吧,我去替他,我比他結實得多!”
王誌淩搖搖頭,坐到旁邊。
此時戚偉超一個人站在教學樓的樓頂,聽著樓下的所有動靜。整個下午誰都沒見到他,都以為他跟韓咲在一起。雖然他挺想看看那個場景的,但他沒有監督資格。
三個小時前他也想進去,被蔣蔭萍擋在門口,還被狠狠挖苦了一番。
想到蔣蔭萍,他就火大。再一想夏微予即將奔赴刑場,他又特別高興。
他從樓頂朝下看著,臉上的表情喜怒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