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0004\tI�剛放好就有一條極髒極瘦的黑白相間長毛狗湊過來,一點兒也不怕人,把頭埋進白切雞的盒子裏大口吃起來,吃了幾口雞又轉頭去吃排骨,咬骨頭發出了咯咯聲,似乎歡快不已。
離開之前,他看到旁邊一輛車底下趴著一隻幼貓,怯生生地探著頭,不敢出來。它旁邊還臥著兩隻花色差不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知道這個停車場裏住著一對貓夫妻,時常生出些小貓來,好幾次小貓躲在汽車底下,車主不知道,就壓死了,這事更是給物業鬧得焦頭爛額。一邊的流浪狗又轉回去吃雞肉了,他想了想,拿起鴨湯的盒子放在車前,留給小貓補充水分和能量。
雖然知道人吃的東西有鹽份,對動物沒好處。不過比起吃得不健康,能活下來對於它們才比較重要吧。
小貓依舊不敢出來吃東西,他看兩眼就走了。
明明沒有對外賣員表現出同情,現在卻同情起這些流浪動物了。
可能真的不是娘養的吧。他想起外賣員這樣罵過他一句。
回到車庫,他沒直接進小屋,在車庫門口待了一段時間。快十二點了,鞭炮聲越來越響了,高空低空的花炮也越來越多了。擦擦車庫門口的石台,他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遠處廣場上放起的煙花,在空中爆出各種顏色和圖案,想起初中的時候,曾和幾個同學去廣場上跨年。
廣場上人很多,有些是全家出動,還在花燈旁拍照片。他們幾個孩子擠上了花池沿子,站在高處,兩個女生興奮地跳了起來,旁邊的男生很講風度地護著她們,互相有意的還順便攬進懷裏。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開心成那樣,雖然整個廣場的人都看著大屏幕跟著晚會大聲倒數時間,他也受到了現場激動氣氛的感染,但他真的不至於興奮到想大喊大叫和蹦蹦跳跳。也許他就是個大石頭吧,可沒意思了。
再回想起來,他有些後悔,那是他去過的唯一一次算是比較浪漫的跨年儀式,但他並沒有把握住。如果當時和同學們一起倒數和大笑,也不會顯得有多傻的呀。
大學的時候,江俊傑也牽頭叫劇團裏的部分成員到廣場一起跨過年,江俊傑、舒盈瑩、楊露晗和老毛。這都是他後來聽說的,自然他當年並不是被邀請的那一個。江俊傑不找他很正常,他不覺得不合理,就是有點兒好奇,那時的舒盈瑩是不是也開心得像個小瘋子。
他猶豫了一會兒,給舒盈瑩打了個電話。
“喂?你有毛病吧,打什麼電話,現在竟然還有人打電話?有啥事兒微信說不就好啦!”舒盈瑩那邊聽起來很嘈雜,她的聲音也很大,“你吃了嗎?呀,這是啥廢話,肯定吃了,這都幾點了!”
夏微予憋了一會兒,才說:“新年好。”
“好啦好啦,恭賀新禧,恭喜發財!”舒盈瑩在電話裏大吼著,“我在外麵啊,太吵了,聽不清,不和你說了啊!”
“你在哪兒呢?”夏微予問。
“廣場啊!”
又在廣場啊,想也是,比起在家裏過年,她可能更喜歡和朋友在廣場上一起倒數跨年吧。還可以最近距離看到煙花,他在這裏看到的煙花就是在她那裏放的。
除了她大聲的嚷嚷,也聽到了嘈雜中好像出現江俊傑的聲音,問她和誰打電話,她回答說,沒誰,就一同學。夏微予覺得心髒部位扯動了一下,低落的情緒貫穿了整個人,被很生疏地解釋成“沒誰,就一同學”,那種敷衍又隨意、還怕被撞破的語氣,真的刺到他了。她跟江俊傑和好了嗎,又一起上廣場去跨年了,她應該很開心吧。就算剛才真的是江俊傑好了,江俊傑確實不喜歡他,也完全不至於有必要藏著掖著。
其實他打這個電話前就挺難過了,從他回想起廣場上跨年的事之後,才開始承認一件事。無論是廣場跨年還是過生日、小聚會、看電影、逛街、唱歌,隻要江俊傑跟她說,她都開開心心同意了。對於他的邀請,基本十次裏隻會答應五次,而舒盈瑩叫他做什麼的時候,他總是會答應,什麼都可以滿足她。他早就該承認的,舒盈瑩找他就是把他當成情緒垃圾桶和大傻瓜罷了。
追溯到更早,他沒有帶人去過家裏,隻有尤徹去過幾次。他是很怕被拒絕的。小學的時候曾有一次暑假,父母借培訓、開會之便,要到江浙地區出差兩周。說是培訓和開會,更不如說是那個時期不少單位的“便利與便宜”,說白了基本等於一次單位負擔交通、住宿的出去旅遊的機會。那次他們準備帶上兩個孩子,但迫於輿論壓力,他和夏思君隻能留下一個在家。當時他主動說自己願意留下看家,父母自然很高興他的通情達理。當然,他明白,比起帶因為個子小而票價更低、又乖、更好照顧的他,他們更樂意帶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小時候太可憐了,打的算盤是父母留下的生活費和方便麵、火腿腸,隻要他節約些,就能留出零花錢。以及夏思君的新遊戲卡,可以插進小霸王的那種,平時他沒機會碰,他們走了他就可以玩了。還有夏思君的四驅車、漫畫書,兩周內都是屬於他的。他自然也不想隻是自己玩,還邀請了幾個平時關係好的同學去家裏玩。而同學們漠然,說算了吧,假期安排挺多的,沒有時間。他並不知道虛實,也許這些同學是騙他的,或許他們根本不想到家裏找他玩,他也隻能說服自己去相信大家確實沒時間。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小事,小時候他很少要請別人做什麼,他真的很怕被拒絕,索性就等別人向他提出邀請了。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很輕易就能邀請成功,而自己就會失敗。
能冒著一半被拒絕的概率去邀請舒盈瑩,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