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烤鯰魚,涼拌鯽魚,爆鱔段,再加上芋頭黃魚湯,四菜一湯,整齊上桌。不說俱全俱美,也稱得上有聲有色。
羅瑛正襟危坐,滿眼戒備地盯著這桌居心叵測的美味佳肴,等秦佚遞上米飯和碗筷,才如夢方醒地回過神來,雙手接住,鏗鏘落桌。
秦佚看她一眼,識趣地執起筷子將烤魚肉分開,連著蔥絲一並夾過去。
羅瑛悠悠道:“吃飯之前,我有話要說。”
秦佚端起小碗舀魚湯,眼神示意:講。
“……”羅大夫清清嗓子,一副江湖老手的模樣:“我可沒說過要嫁給你。”
秦佚右手哆嗦一下,整碗魚湯差點打翻。一雙微怔的黑眸閃電般望過來,幾乎把難以置信寫在臉上——
你說什麼?!
羅瑛暗自偷笑,洋洋得意道:“隻是談個戀愛而已,嫁不嫁還不一定呢!”
談個……戀愛?秦佚正惴惴,聽到這兩字頓時放了心,俊臉白了又紅。他早知小村姑性情古怪,時而直爽時而扭捏,還以為又哪裏惹她不快,叫她又想了法子來折騰自己。沒想到,她情網一入,連“戀愛”這種字眼都能脫口而出,相比之下他這桌全魚宴真要遜色不少。
羅瑛見他臉紅之後又麵有愧色,還以為他會錯了意,真覺得自己被拒絕了,慌忙補充道:“我、我不是不想答應,就、就是現在不能……”
無媒無聘的,婚事當然辦不成。秦佚十分理解地點頭,將魚湯端端正正地放在她手旁。
數點油花在濃白的湯汁上微微蕩漾,羅瑛看看小碗,再看看對麵坦誠到家的俊臉,一時分不清是彼此心有靈犀還是自己單純地在對牛彈琴。
“總、總之,今後還要看你表現。”她硬著頭皮繼續道:“不、不想分手的話,就別做太越界的事……”
聽到分手,秦佚終於緊張起來,端正坐好嚴肅地問:越界指什麼?
畢竟“戀愛”之前,小村姑就不把“男女授受不親”放在眼裏了,那麼越界到底指什麼?
羅瑛耳根猛地紅了:“……就今、今日那個以上的,都、都不能做!”
事關重大,不能具體些麼?秦佚皺眉起身,氣勢洶洶地走到她身側,伸手握住她的十指:如此可行?
羅瑛被他嚇得驚魂未定,磕巴道:“可、可以。”
秦佚展臂將她擁入懷中,再將人放開,問:如此可行?
心頭發麻,但以前好像也做過很多次……那、那就:“可以……”
這樣的話——高大的男人附身,在那雙顫抖的紅唇上輕輕一吻,黑眸蕩起溫柔:如此,可行?
羅瑛羞窘地捂住臉,連掙紮的動作都忘卻了,甕聲甕氣道:“嗚嗚嗚闊以——”
那還有什麼問題呢?
秦佚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吃!
張鋒毅來送弓箭時,明顯感覺到了二人之間氣氛的轉變。
“你我膂力不同,搭箭試試,有何不妥,我再調整。”他說著遞上長弓和一支普通箭矢,讓秦佚對準百步之外的紅心靶射擊。
製作弓弦的牛筋隻能選取牛脊梁上唯一的那條,長度夠用,曬幹後浸入水中,破成苧麻絲狀,織成一股後彈力驚人。
秦佚試著拉弓,竟覺上臂一陣吃緊。勉強張滿後,穩下心神,端平手臂猛地一放,那羽箭便攜著風聲呼嘯而去,直直地插入靶上的紅心中。
羅瑛手上翻著草藥,眼睛卻頻頻朝二人的方向瞟,見到如此神技,不由得脫口而出一聲:“真厲害……”
秦佚還在懊惱力不如人,聞此頓時心花怒放,忍不住上前捏捏她的鼻尖,把人逗得立時紅了臉。
張鋒毅:“……”
哎喲,這是修成正果了?
“就跟你說別動不動過來啊!”羅瑛壓著聲音咆哮,餘光瞄見鐵匠的壞笑,更羞得無地自容。一腳踢上男人的小腿,灰溜溜地鑽回藥房去也。
在秦佚不滿的怒視中,張鋒毅哈哈大笑。
“長刀還要些時日才能鑄成,在此期間,張某就不來打擾二位了。”鐵匠挑著眉,十分欠揍地揶揄了一句,才正色道:“小兄弟就先用這弓箭獵些善跑的小獸,再大些的恐毒力不夠,平白搭送了箭羽。”
秦佚抱拳謝過,想起劉柱曾言山中無巨獸,頗有些失落。
張鋒毅摸摸下巴:“幾個月前曾在西山見過野豬,不知如今在何處了。小兄弟若想湊頓葷食,可去一尋。”
秦佚眼睛都亮了,因著屠夫家那事,小村姑許久未見著豬肉,嘴上不說,心裏難保不想。若真能獵來,她一定高興。
一邊惦記著野豬,一邊送鐵匠到坡下,各自作別後,秦佚轉頭回家,恰好碰見劉柱驅趕著羊群從山裏走出來。
不得不佩服他確是畜牧的好手,調養出的山羊肩背與前腿的肌肉柔韌發達,個個昂首闊步,精神滿滿。
與萬事不知的山羊相反,劉柱卻滿臉愁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秦佚本就是因為羅瑛的關係才跟他混個臉熟,如今兩人單獨在路上相遇,他沒有任何搭話的念頭。
倒是劉柱看到熟人,熱情地招呼道:“秦小哥怎麼在這兒?羅大夫她還好麼?”
提起羅瑛,秦佚神色淡淡地點頭做個回應。
“這就好。”劉柱憨厚地笑,眼中有些依依不舍:“不瞞小哥,今夜過後,我便要與家妻一道去往城裏。離開前,我想再上坡去給大夫道個謝,煩勞小哥替我預先知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