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性子別扭的女子,都有些口是心非。會不會一個嘴硬,一個木訥,兩人就這麼相互誤會著才耽擱半年不見一次麵?
羅瑛邊走邊胡思亂想,突然覺得四周的溫度漸漸高了起來,林子裏水汽彌漫,似乎有硫磺的味道溢散在鼻間。她愣了愣,心底隱隱冒出個猜測。
這時,劉柱轉過身,一臉高興地指著前方道:“就是這兒了。”
青苔漸次褪去,幾塊光裸的岩石露出地麵,呈斜梯形相互錯疊在一起。它們的中央,一汪泉眼正咕咚地噴吐出熱氣,冒著白煙的流水順著岩石的縫隙涓涓細淌,填滿整個凹形的天然水池後,消失在人眼難辨的地下暗道中。
“還……真是溫泉啊!”羅瑛驚詫不已。她隻跟劉柱說要找鹽堿地,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獲。
“那邊就是,”劉柱指了指溫泉後麵一塊隻長著零星雜草的貧瘠土壤,“羊吃那個草,肉嫩。”
“硝土!”羅瑛眼尖地發現一處陰涼些的地麵上有白色的晶體析出,立刻提著裙子跳過去。
果真是芒硝。
“濃度很高,太棒了。”她高興地呼叫秦佚,兩人一道熱火朝天地拿鏟子挖起土來。
約莫裝夠半麻袋,羅瑛覺得差不多了,便捆上繩子,示意秦佚一人拽一角,打算合力將其抬下山。秦佚不言不語地拉開她,單手拎起一把扛上肩膀,兩條長腿站得筆直,麵色絲毫未變。
羅瑛大笑,邊喊著“好帥”邊配合地為其鼓掌,又把秦佚逗弄的立刻紅了臉。
劉柱羨慕地看著兩人,心裏酸澀地說不出話。
到了告別之際,天色已經發暗。
羅瑛拎著兩把鐵鏟子,對即將離去的劉柱道:“現在能說,找我什麼事了吧?”
黑瘦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兩隻透澈的眼睛裏帶著赧然,“本想求大夫去給我媳婦瞧個病,此刻天晚,怕是不成了。”
“瞧病?”羅瑛吃了一驚,“你怎麼不早說?這是能耽誤的麼?!”她話一出口,又覺得哪裏不對,狐疑道:“你半年沒回家,怎麼知道媳婦病了?”
“我、我就是下山的時候,順道回去看看。”劉柱摳著自己的指甲蓋,尷尬道:“見她扒拉著筷子吃不下飯,心裏就、就惦記上了……”
難不成是相思?!
羅瑛感到自己的猜測隱隱成真,心急道:“你沒問問她怎麼回事?說不定——”
說不定是想你啊大傻子!
不過這種個人臆測的話,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料黑瘦男人更加無措了,小聲道:“我、我沒敢進去……扒著牆看的……”
羅瑛無力扶額,這人真的沒救了。
“明天一早,你收拾得幹幹淨淨的,下山找我。”她抱著手臂一臉嚴肅道:“我去你家,給你媳婦診病。”
劉柱容光煥發,急忙點頭道:“好好,我、我明天,再給大夫牽頭羊!”
“羊就不用了,”羅瑛指指秦佚身上的麻袋:“你已經幫了大忙,明天權當還你的。”
黑瘦男人滿心歡喜地道別,獨自牽著羊往更高的山上走去。羅瑛看著他瘦骨嶙峋的背影,心裏突然不是滋味。
居然有人在毗鄰村莊的大青山裏,過著這種形單影隻的遊牧生活。春花夏雨秋霜冬雪,他獨自守著羊群,得孤寂成什麼樣子啊?
哎,不管他妻子是否出於本意,這樣對待滿心牽掛自己的丈夫,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最是人心不可知,希望明天能有個好結果吧……”
秦佚扛著硝土,突然聽身後人沒頭沒腦地開始歎息,額角忍不住跳了一下。
羅瑛還在慨歎“既然兩情相悅何苦彼此為難”之類酸掉牙的爛話,冷不丁前麵男人猛地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回首看她。
“怎、怎麼?”羅瑛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秦佚無奈一笑,伸手將她的指尖包進掌心裏,就這麼攜著隻手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