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氣血兩虛最好的方劑是八珍湯,需要人參、白術、白茯苓、當歸、川芎、白芍藥、熟地黃、甘草等八種藥材。上好的人參不易得,甘草在這種地方也沒得采,她的藥箱中倒有一些,隻是用著少著,沒了還要翻山越嶺到城裏買。而且甘草幾乎是方劑必有的藥,這時候用完了,若之後急要,計將安出?
所以嘛——羅瑛兩眼泛光地看著鍋裏燉成乳白色的排骨湯,肚裏的饞蟲呼呼作響。
這是飲食療法,為了病號早日康複,她還加了紅棗,桂圓和山藥。
補中益氣!
健脾養心!
最重要的是——
山藥排骨湯的味道也太香了!!
羅瑛簡直熱淚盈眶,她有多久沒吃過肉了!?
灶房裏的炊煙紅紅火火地飛上青天,誰也沒有注意到,房中被遺忘的男人突然睫毛輕顫,接著緩緩睜開了雙眼。
地爐鐵鍋用起來不太方便,但是做起飯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好吃。飽滿的大米晶瑩剔透,肥瘦恰當的排骨軟爛噴香。羅瑛端著滿滿當當的盆子和碗筷,興高采烈地回到了房間。
哐咚,哐咚——鐵鏈撞擊木板發出劇烈的響聲。羅瑛動作不停,將飯菜一一擺在桌子上,抬頭衝對麵道:“喲,受這麼重的傷,力氣還挺大。”
蘇醒的男人赤著上半身,手腳都被粗細不一的鐵鏈緊緊綁在床沿上,掙動無果後,滿臉怒容地瞪向已經端起飯碗的羅瑛。
羅瑛理所當然道:“不好意思,雖然我是個善良的大夫,但事關安全問題,我不能信任你。以防萬一,就借了幾條拴狗的鏈子。”
男人死死抿著唇,額上暴起青筋,掄起拳頭狠狠砸在床板上。
“哦,別生氣,我對你沒有一點惡意。”羅瑛往嘴裏扒口米飯,被香出了一臉幸福,語氣輕快道:“隻是想跟你先談好條件——那鏈子結實著呢,別白費力氣了。”
男人深深呼吸,咬緊牙關,僵硬地平躺回去。
見他有妥協的意思,羅瑛放下碗筷,搬個椅子坐在了床邊。
“首先,你得知道是我救了你。”羅瑛指指他腰間和腿上的包紮,“從水中撈你出來,還給你治了傷口。嚴格來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男人垂眸掃了一眼小腹,臉色稍微好了些。
羅瑛勾唇笑笑,“明白就好。那麼,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請你一五一十回答我下麵的問題,可以麼?”
男人莫名地看她,點點頭。
“首先,你是個逃犯麼?”
男人很迅速地搖了搖頭。
“是江湖人?有殺你的仇家?”
男人也搖了搖頭。
羅瑛鬆口氣,笑道:“也就是說,就算你待在這裏,我也不會受到牽連,有性命之憂對吧?”
男人詫異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羅瑛語氣輕快起來,繼續道:“既不是逃犯,也不混江湖。衣著特殊,又會武,是哪家的侍從或暗衛麼?”
男人點頭,倒是對這個奇怪的女人刮目相看了。
“主家應該是權貴……”羅瑛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問:“那你傷成這樣,算是任務失敗?你若回去,豈不是會受責罰?”
男人眸光黯淡,抿著唇,難得地沒有做反應。
羅瑛挑挑眉,沒有刨根究底。
“你現在有錢麼?”
男人瞪起眼,臉色黑如鍋底。他都這幅模樣了,身上有沒有錢,還需要問?!
“別處也沒有存點麼?”羅瑛不可置信,“你們做保鏢的工資這麼低?!”
男人咬牙,賭氣轉過頭,眼不見心為淨。
“哎,那就沒辦法了。”羅瑛遺憾地歎口氣,繼而點頭道:“可能真是天意。”
男人脖子有些發僵,不知道她又要搞什麼鬼名堂。
“既然這樣,”羅瑛將他的腦袋扳回來,狡猾地呲牙一笑:“那就請你,用勞動償還吧!”
簡陋的磚瓦屋裏,算盤的聲音劈啪作響。
羅瑛掰著指頭,一板一眼地數著迄今為止,以及自此往後要花在這撿來的病號身上的開支:“高級自製金瘡藥半瓶,這是最貴的,還有給你退燒消炎的,補血益氣的,再加上我的人工費,專利費,以及精神損失費,抹掉零頭後共計60兩。”
在無辜病號詫異的目光中,她將算盤歸零,又撥了幾個珠子,“按照傭工一天30文……算了給個友情價五十文吧,一天五十文的話,你總共要在這裏工作三年零四個月。”
羅瑛衝他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包住宿,當然吃穿用度自己解決。能接受麼?”
男人已經懵了,他完全聽不懂人工費,專利費這些稀奇古怪的詞,但模模糊糊理解了女人的意思——是要留他在這裏打雜麼?
“能,還是不能?”羅瑛手指敲著床板,笑容裏滿載威脅,哪裏是有商有量的樣子。
男人躺在床上,看著頂上的木梁磚瓦,臉上的表情漸漸鬆動了。良久的沉默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反正,就算離開此地,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羅瑛滿意地拍手,“那就這麼說定了!三年期到,我送你走,咱們往後老死不相往來都行!”
綁在床沿上的鐵鏈嘩啦一響,男人抬起手,以眼神示意:可以解開了吧?
“不急。”羅瑛笑笑,站起來看著他道:“最後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