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渡劫

我伸手去搶,他將鏈子往回收入衣襟之內,正色道:“你說的,還想耍賴嗎?”

到底是誰在耍賴啊喂!

我盯著他那衣襟,真想強搶。他道:“夫人,青天白日的,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氣道:“你欺負人。”

“哪有?夫人若喜歡戴牛角鏈,回京後送你一箱也有,這一個,就送給我吧。”

“那你好好保管,不要偷偷扔了。”

“不會,我要扔,自然光明正大地扔。”

我瞪眼道:“你這人真是……真是……”

“什麼?無賴?莽夫?”

我長籲了一口氣,道:“是將軍,好吧,你是將軍,我不和你計較。”

李泓蕭哈哈一笑,圈著我的腰,眼睛卻盯著我的唇。廊下秋雨微涼,桂子飄香,一派的淒迷繾綣,他的目光卻像三春暖陽,灼的我無處可逃。

我垂下眼簾,“你看我幹什麼?”

李泓蕭道:“不行嗎?我還不能看你了?”

我氣道:“不要這樣看我!”

他道:“那要怎樣看?”

“不要看!”

他的手臂在我腰上收緊,愁道:“阿芒,若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你該怎麼辦?我該如何安置你啊?”

我心中像被尖刺紮了一下,不由抬頭與他對視,那雙眼睛之中,藏著七分笑意,三分傷懷。

我道:“為妻者,不都是要從一而終的嗎?你若死了,我隨你一起便是。”

人間同赴死,天庭好相見。

他道:“阿芒,你說人間悲苦,地府何如?”

我道:“我曾聽說,三界之中,生而為人者,最苦。”

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是嗎?那我定要陪你久一些,更久一些。”

我整個心幾乎跳出了胸腔,直到此時我才恍然發現,他對我說話時一向溫聲細語,像是怕驚飛了山林中的鳥。

他對花雲慕時,又是怎樣極致的溫柔呢?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喃喃道:“泓蕭將軍,我哪裏不好?你一定要對我冷眼相待?”

這句話,我問天上的泓蕭將軍,不是問他。

他卻回道:“或許是……不得已的苦衷。”

我道:“咱們別回京城了好不好?”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京城,必須回。我在那裏還有一件未了的心願。”

我的雙手微微一顫,心中酸澀難言,是啊,他是與花神女夷下界來渡劫的,戲台子都搭好了,台上卿卿,台下我我。

秋風將冰涼的雨點吹到我的臉頰,我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臉,湊上前在那兩片薄唇吻了一下,一觸即離。

李泓蕭微微睜大眼睛,我的呼吸都有些不通暢了,我顫聲問:“我也……很喜歡你的,我是你的妻子,到了京城,你將如何待我?”

李泓蕭沒有言語,回應我的是狂風暴雨般的深吻。

之前的淺嚐輒止,在這一吻之後,都變得不值一提。

如此親密的距離,像是最深處的秘密被他探察,可是我卻主動摟住他的脖子,一點都不想抗拒,我喜歡他吻我。

我……我是來設劫的,設劫的啊!可是這一吻,卻有似乎要陷入萬劫不複。

等一切都平息,他摟著我,輕聲道:“日後,我帶你去京城看一場大雪。”

我有千言萬語,卻隻能輕輕“嗯”一聲。

他帶我,去看雪也好,看雨也好。

裙角忽然被什麼東西給扯了一下,我低頭一看,神誌立即清明了一些。

是狐狸,自從被搖光星君敲打一頓後,她就老實多了,在路上一聲不吭。現在估計是見我對泓蕭將軍做了太過分的舉動,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微微一笑,伸腳將她踢開,對李泓蕭道:“回屋裏去吧,將軍還是得再歇息一會。”

狐狸的毛發紅豔如火,此時被我激惱,在地麵跳來跳去,活像一團躍動的火團子。

李泓蕭道:“它這是怎麼了?”

我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她這是發了哪門子邪火。這狐狸的脾氣太暴躁,要不咱們將她賣給皮毛商吧?瞧她這身皮不錯,還能落點銀子。”

李泓蕭伸手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想銀子想瘋了?”

我得意地瞥了狐狸一眼,對李泓蕭嘻嘻一笑,推他道:“將軍,進屋安歇。”

李泓蕭握住我的手,入了廂房。他跨入房門的那一刻,我的耳中忽然響起星塵雪的聲音,“小妖精!將軍背後的傷又裂開了!”

我一驚,連忙看向李泓蕭的後背,他披著一件玄色的外衫,輕易看不到血跡,隻有細看才能發現他的背上已經是一大片血漬。

我頓住不前。

李泓蕭有所察覺,回頭看向我:“阿芒?”

“你背上的傷又裂開了!”我急道。

他好像是經我提醒才發現,“是嗎?我竟不知道,怎麼不疼呢?”

我半信半疑,“流了這麼多血,一定疼的,怎麼能不疼呢?”

李泓蕭搖頭,神色坦然自若,“當真不疼。”

我道:“不管怎麼說,都要先處理一下!”

說著將他拉到榻沿坐下,從帶來的藥箱中翻出備好的傷藥膏,對他道:“我幫你換藥。”

李泓蕭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必了,我自己來。”

我急道:“你自己怎麼行?”

一邊說,一邊將他的衣服給解開了,我之前穿過他的衣服,所以對解法十分熟悉。除去外衫後,裏麵素白的內衫上全是斑駁的血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我不敢就這樣去解他的內衫,怕扯動傷口會疼。

李泓蕭見我遲疑,便道:“算了,讓馬夫來。”

我忙道:“他是個老人家,眼神不好,也不夠仔細,還是我來。”

說著,小心翼翼去脫他的內衫,解開後,隻見他背上通紅一片,肌膚滾燙。我整顆心都揪在一起了,跺腳道:“這樣還不疼!”

李泓蕭卻連皺眉都沒有,他笑道:“當年金戈鐵馬,刀傷無數,卻不覺得有什麼。”

我拿起藥箱中幹淨的白棉巾為他拭去汙血,仔細上藥,重新將傷口包紮好。

麵對麵給他披上潔淨的內衫時,看著他寬闊的胸膛,才覺得微有些不妥,不覺臉紅發熱,想要收回手卻是萬萬不能。

本來無心,若是生硬收手,卻成了有意。我隻得硬著頭皮為他穿衣。李泓蕭就這麼看著我,我為他披上一身淡藍的外衫,他連係腰帶的小活也不做,伸著雙臂等我代勞。

我隻好任命地圈住他的腰,為他係好帶子。

他忽然抱住我,微笑道:“阿芒此番投懷送抱,真是好讓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