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瓦斯塔亞

第六十二章 瓦斯塔亞

悟空是一個瓦斯塔亞族的機靈鬼,用自己的力量、靈敏和機智迷惑對手並搶得先機。機緣巧合讓他結識了一位劍客並與之成為一生的摯友,這位劍客被人稱作易大師。後來,悟空就成為了古老武術門派“無極”的最後一位弟子。如今,附魔長棍傍身的悟空,目標是讓艾歐尼亞免遭崩潰的命運。

在艾歐尼亞茂密的森林樹冠之上,棲息著一支瓦斯塔亞群落,名叫思獼猿。顧名思義,是一種類似於猿猴的生物,智慧、謹慎、向往和平,他們選擇遠離地麵,來到艾歐尼亞最高的樹頂建立自己的社會。思獼猿認為生命便是一場在智慧之樹上的攀援,因此他們相信自己死後會變成石頭,回歸土地,再次開始生命的攀援。

空從小就與其他的思獼猿不同,他活潑好動、熱衷於玩樂。空始終都是村裏的刺兒頭。當戰火燒到艾歐尼亞時,空被樹下的聲響和顏色深深吸引——戰鬥喚醒了他內心某種真切的東西,某種難以抗拒的呼喚。於是空離開了自己的群落,準備擁抱自己的命運。

空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僅憑生存的本能,開始在艾歐尼亞四處遊蕩,不斷尋找挑戰者,研習戰鬥的技藝。雖然空經常因為惹上麻煩而被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但每一次打鬥,他都更精進一步,更接近自己心底的呼喚。

旅途中,空遇到了一個戴著護目鏡的人,坐在一片林間空地中冥想。空對他發出挑戰。但那人站起來,一招就把空擊倒在地,然後繼續打坐冥想。空挑戰過許多對手,但他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戰鬥。

幾周過去了,空每天都回到這片空地,試圖擊敗這名武士。雖然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勝過這個戴護目鏡的人,但每一招都被反製打壓。

最後,空決定做一件這輩子從未嚐試過的事:低頭。他跪在了那名武士麵前,謙卑地請求賜教。那名劍客一字一頓地問空:你為何而戰?

空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原本可以留在自己和平安定的族群中,但心中的某種東西讓他選擇了另一種生活。空對這個老人問了同樣的問題,而他隻是回答說自己已經不再戰鬥了。接下來的幾天裏,空與這位劍客一起坐在空地中,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人看到了空的轉變以及無言的決心。他報上了自己的名號,易大師,也同意了向空傳授克己、耐心、和戰鬥的真諦,易將這一套武術之道稱為“無極”。在易的教導下,空的技巧和精準與日俱增,原本的魯莽和衝動被轉化為奪命的迅猛和出其不意的招式。

在修行之中,二人互相產生了深厚的敬意,不過空卻能感到易的心中懷著深深的憂傷,無論空使出多麼令人捧腹的惡作劇,都無法讓易有過一絲一毫的輕鬆。

更重要的是,他依然沒法回答易最初的問題。或許,如果他能知道易曾經的戰鬥的意義,他就能找到自己的意義。於是空向易提出了一個提議,二人展開一場友好的切磋。如果空獲勝,易就必須告訴他自己為何而戰。如果易獲勝,空在一年之內就不會再提此事。

易欣然接受了。

空把易引出了林間空地,誘進了一片煙霧罌粟花田,每一次易發動迅猛攻襲,空都會消失在一片粉霧中,因為這裏的罌粟稍有攪動就會炸開。在一片迷惑之中,易再次出招,但他所看到的空,其實是一個稻草紮成的誘餌。空趁此機會一擊命中太陽穴,擊倒了易。

空的聰慧讓易欣慰地笑了。但他的笑容旋即消失,因為他開始講起自己為何放棄了戰鬥。易曾經是艾歐尼亞防衛軍抵抗諾克薩斯入侵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易和自己的弟子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令諾克薩斯節節敗退,最後動用了煉金武器。數百條性命葬送在祖安科學家的煉金轟炸之中,而易將他們的死歸咎於自己。他不再清楚自己為何而戰,所以將自己放逐到這片林間空地,在冥想中苦思。

空的族群選擇遠離世界的紛爭,但這種做法其實相當於拋棄了弱者,讓他們獨自麵臨威脅。空肅然起敬,無論結果如何,易都曾為保護他人而戰。空意識到自己也希望能夠保護他人。

在空的目光中,易看到自己一直都在逃避的事實: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永遠都是一名武士,而他的人民需要他的幫助。充滿感激的易將一根附有魔法的長棍贈給了空,這根長棍由傳奇的工匠多蘭打造,隻有無極之道最傑出的弟子才有資格接受這一榮譽的象征。從那天開始,空有了新的名字,悟空。

易和悟空為了追尋戰鬥的意義,走進了艾歐尼亞的莽莽荒野,結伴雲遊。

易原本來自艾歐尼亞中部省份巴魯鄂,一座靜謐的山村蔽於如畫的美景之中。這座名為“無極”的村落,記著易的童年。他的成長伴著劍舞之道的研修,殊不知他所追尋的夢想卻在日後成為他的悲劇。

和其他孩子一樣,易也憧憬那些錦衣玉帶的劍客,以刀劍之名,行俠義之舉,化為詩詞歌賦流傳於世。易的父母都是鑄劍師,許多本村的武者都經常來往,而常客們都知道店家有個勤奮刻苦的兒子易。他每天的晨練是與母親聞花舞劍,每天的晚課是與父親挑燭背詩。當易終於成為無極派大師的弟子門生之時,他的父母無比驕傲。

進入無極派的修行後,他繼續發揮著天賦和自律,超越了所有人的預期。很快,整個村莊都知道有這麼一位“少年大師”易。

不過這位謙遜的學徒始終想探究艾歐尼亞其他地方的奧秘。他站在最高的寶塔尖上,看到了遠處一座座無人提過的城鎮,但當他想要仗劍下山的時候,師父們卻阻止了他。無極之道在開宗立派之時就以孤傲聖哲自居,他們的劍法見不得濁世,更沾不得髒血——所以數百年來,無極始終與世隔絕,孤芳獨放,沒有任何外人曾得一見。

然而在萬事俱變的那一天,易看到遠處城鎮中升起了一片片煙羽。諾克薩斯戰團已經侵入海岸線,征服了一個又一個村鎮,血染了一個又一個省份。艾歐尼亞人民在易的心中戰勝了無極派的聖理古道,他衝下山去幫助保護初生之土。一雙雙驚訝的眼睛見證他疾光掠影般地掃過前線,用常人前所未見的絕倫劍法在敵人之間騰挪穿梭。

一人敵一軍的消息不脛而走,如山間霧起雲湧。在他的勇氣鼓舞下,他的同門弟子也都加入了戰鬥,他們一起前往納沃利省,戰爭最激烈的地方。

諾克薩斯的指揮官們看到,無極已經成為一個不容小覷的威脅。他們探查到了這群卓越劍客的源起之處,並決定毫不留情地襲擊他們的家。隻用了一晚,整座村落都被摧毀,無極村民和他們文化在煉金烈火中焚毀湮滅,這不是任何刀劍可以阻擋的。

罷戰息兵,遊子歸鄉。易成為唯一幸存的無極弟子,然而他的家鄉如今隻剩下廢墟。這片土地中的魔力已經被玷汙,他所知所愛的一切都已不在。身未盡,心已死,此刻的易成為無極村的最後傷亡人員。無極派已經沒有其他傳人,他意識到無極大師這個稱號隻有他自己能夠背負了。

在悲痛的折磨中,易選擇離群索居,強迫自己用無休止的訓練埋葬獨活於世的負罪感,但已逝大師們的智慧卻似乎消散於時間的霧靄中。他開始懷疑僅憑一人的力量是否能夠留存無極全部的遺產……直到一次最意想不到的相遇讓他不再懷疑。

一個猴子模樣的瓦斯塔亞充滿好奇地向他發起對決挑戰。易大師不情願地奉陪,如兒戲般輕而易舉將其擊敗。但這個瓦斯塔亞卻越挫越勇,日複一日地帶著愈發狡黠的新花招回來,強迫易與之共進並隨機應變。這麼多年來,易終於再次感受到了無極的靈魂。

二人的交鋒綿延數周,最後這位滿身淤青的陌生瓦斯塔亞終於雙膝跪地並報上名號——來自思獼猿部族的空。他乞求能夠師從易,而易也看出這個莽撞而又堅決的鬥士是個可塑之才。通過言傳身教,易感到自己找回了目標。他將把無極之道傳承下去,還贈與他的學生一根附魔長棍,作為師徒誓約的信物——從那天起,空得名悟空。

枯葉飄搖林瑟瑟,殘風呼號山蕭蕭。易飄浮於地麵之上幾寸,雙眼緊閉,雙手合十,聆聽巴魯鄂鳥啼詠的晨曲。涼爽的風拂過他裸露在外的麵龐,撩撥他的眉毛。

他靜靜歎出一口氣,緩緩下降,直到靴子碰到泥土。他睜開雙眼露出微笑。萬裏晴空是少見的怡人美景。

易輕拍衣袍上的灰塵,發現了幾縷掉落的頭發。多數都是黑色的,也有幾縷白色,一如野生蠶絲。

已經有多久了?他暗自好奇。

他把一個斜紋布包挎在肩頭,繼續上路,留在身後的是一片曾經充滿生機、如今靜止不動的樹林。

易向山下望去,回看自己走過的路。下麵的大地柔軟、脆弱——是要保護的珍寶。他看向前方,繼續向上爬。在前方的路上,百合花紛紛凋零,他們多彩的花瓣都變為病懨的棕色。

“沒想到在山上還能看著人。”一個聲音喊道。

他停下腳步仔細聽,一隻手握緊了腰間穿環的劍。

“你也是來找牲口的嗎?”那個聲音越來越近。“笨蛋畜牲。它們總是進到這裏出不來。”

易看到了一位年邁的農婦走近,握劍的手鬆了下來。她穿著一件簡樸的襯裙,外層用雜亂的破布縫補。她走到跟前,易鞠了一躬。

“哎,我又不是僧尼,別多禮。”她說,“你不像是在地裏幹活的人,你那些刀劍肯定不是用來割草的。到這有何貴幹啊?”

“天氣不錯,散散步。”易的聲音中佯裝了無辜。

“這麼說你是來練劍的嘍?諾克薩斯這麼快就要回來了?”她笑著說。

“日落之處,必見落日。”

農婦哼了一聲,她知道這句古諺。大多數南部省份的人都知道。“好吧,那他們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就坐船離開這座島。但眼下要緊的是,用你的劍來幫助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婆可好?”

她招呼易跟上自己。他沒有拒絕。

他們來到一片樹林旁邊。一隻羚牛幼崽正在痛苦地哀嚎,它的後腿被粗壯的藤蔓牢牢纏住,越是掙紮,纏的越緊。

“那邊那個是拉沙,”農婦解釋道,“他是個小笨蛋,但如果能讓他離開這座凶煞的山嶺回到田地裏的話,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你覺得這座山有煞氣?”易問道,半跪在小動物旁邊。他用一隻手掌撫摸它毛茸茸的後背,感受它肌肉的抽動和痙攣。

農婦抱起雙臂。“反正,這裏發生過一些不靈光的事。”她答道,對著峰頂努了努嘴,“沒有了自然魔法,這片土地就要求用物質填補,必要的時候甚至會奪走生命。如果叫我做主,我就放火把這裏燒個幹淨。”

易注視著那些藤蔓。他沒想到在如此遠離山頂的地方也能看到它們。

“我想想辦法吧。”他喃喃地說著,從靴子上的銅鞘裏拔出兩把刀。就在他把鋼刃湊近纏繞的藤蔓的瞬間,它們似乎在退縮。

這個瞬間綿延徘徊。一顆顆汗珠刺痛了易裸露在外的臉龐。他閉上雙眼。

“伊麥,”他用古人的說法默念道。“伊唄。”

羚牛逃脫了,發出一聲歡快、高音調的叫聲。地上被斬斷的藤蔓像鬆垂的皮膚一樣吊掛。

小動物向山下跳開,歡慶自己的自由,農婦在後麵追趕。她用兩隻手將羚牛一把抓住,緊緊抱在懷裏。

“謝謝你!”她大喊道,沒有意識到易已經繼續上路了。她對著他的背影高喊,“哎!我忘了問。你練的是什麼劍啊?仗已經打完了,你知道……”

他並沒有回頭。

我的仗沒打完。

又過了一小時,他到達了那片貧瘠之地。一座村莊的殘骸散落在他身邊,同樣的藤蔓也入侵了這裏。

這裏是無極。這裏曾是家。

易向墳地前進,走過傾覆的立柱和石雕、民宅、學校、神龕的殘骸——所有殘破的碎片全都混在一起。他父母的工坊已經散落在碎石之間找不見。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憑吊,時間也不夠。

他參拜的墓園以完美的對稱結構排列,墳堆之間留有空隙供人通過。比如易這樣的人。

“列位的記憶永垂於無極。”

他用手觸碰每一把插在地上的劍柄。這些是他對戰士、老師和學徒們的回憶。他沒有錯過任何一把劍。

“願列位的名號為世人謹記。”

“請入土安息。”

他的聲音很快變得疲憊。

天空染上了橙紅的色調,還有三座墳墓他沒有摸到。最近的一座墳墓前放著一把鐵錘,錘頭已經在山中的濕氣下生鏽。易從布袋裏掏出一顆桃子,放在墳前。

“多蘭大師,這是悟空送的。他沒能和我一起來,但他想讓我把他最喜歡的果子送給您。他非常喜歡自己的長棍,更喜歡嘲笑您給我的這幅頭盔。”

他走向最後兩座墳墓,墓前守候著金色的劍鞘。

“伊麥,今天天氣和煦。伊唄……希望你喜歡暖和的天。”

易抽出兩把短劍,將它們送進父母墳前的劍鞘中。嚴絲合縫。他鄭重地跪下,深深地埋頭。

“願您二老的智慧繼續指引我。”

他站了起來,把手伸進布包裏取出他的頭盔。午後的陽光映在它七塊鏡片上,每一塊都反射出不同的光澤。他將頭盔靠在心口窩,腦海中回想起這裏曾有過的百合花園。

那是在尖叫聲出現之前。在酸液和毒水扭曲這片土地的魔法之前。

他佩戴好頭盔,周遭的一切都通過萬花筒填滿他的視野。他雙手合十,閉目靜心。他心無雜念。無念無想。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麵,但他自己並不知道。

他睜開雙眼,見到一切。死亡與腐朽,幾乎沒有生命的跡象。

他看到另一個領域中棲息的靈體。它們就像那隻可憐的羚牛一樣被藤蔓纏住,精萃漸漸虛弱。他知道,任何足夠強壯的靈體都會掙脫束縛,拋棄這片煞氣濃重的土地。留在這裏的都已被腐化……或不久就將被腐化。

痛苦、哀傷的哭喊聲縈繞在空氣中。易自己也曾痛苦地哭喊,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那時的他還曾以為眼淚能夠換回逝者。

他眨了下眼,物質世界又回來了。有那麼一刻,他假裝自己肩上不存在這個重擔。然後,他又眨了下眼。

靈體們在繼續哭喊。易抽出了他穿環的劍。

他化作一道殘影衝了出去,掃過整片場地,如同季節變換,讓人隻能循著他身後留下的蹤跡確認他來過。一閃過後,他又回到了剛才的地方,完美地保持不動,劍已入鞘。

藤蔓一個接一個崩塌。有的從倒下的屋頂上滑落,有的在原地皺縮。

他盤腿而坐,將一切盡收眼底。現在靈體們在歡欣地歌唱,他知道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感謝了。他們逐漸消散,大地也在呼應著他們的喜悅。桃花從藤條盤踞之處打出骨朵。沒精打采的竹枝挺拔起來,就像被點了名的學生。

稍縱即逝的微笑揉進了易的臉龐。他摘下頭盔,將它放到布袋深處,藏在其他旅行用品下麵。水果、堅果……焦炭、火石。一些東西是為自己準備的,一些東西是為了徹底淨化大地準備的。

現在不需要。暫時還不需要。

他取出一支蘆葦筆,還有一個皺巴巴的卷軸。紙頁上寫滿了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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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今天在上麵加了幾筆。在最下麵還有幾個字。

清理間隔30天。

他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就必須讓那位農婦如願,將他的故鄉付之一炬。

但現在不需要。暫時還不需要。

一陣風將寒夜的涼氣吹出花園,湧動的氣味裏混雜了爛熟的水果和盛開的花。阿狸站在花園的入口,腳下的地麵從岩石過渡成沃土,迷宮似的處處洞穴仰天臥在深邃的火山口中。濃密的樹林和荊棘在月光下鬱鬱蔥蔥,盛開的鮮花茂密錦簇。阿狸猶豫了,她知道危險和美麗總是形影不離。她很小的時候就曾聽過這片神聖樹林的傳說,但從來都沒穿過南邊的洞穴找到過這裏。故事裏講,那些跨進花園的人,進去時一個樣子,出來時就完全成了另一個人,或者再也沒出來。

無論如何,阿狸心意已決。她跨進花園,頸後突然有一陣針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盯著她。樹影之中不見一人,但花園中卻一點也不平靜。阿狸放眼望去,每一秒鍾都有新的花朵綻放。阿狸沿著一條蜿蜒的小路穿過紛擾的植被,腳下的根脈在土壤中蠢蠢顫動。她低頭避過殷勤招展的藤條,確信自己在樹葉摩挲聲中聽到了“噓”的一聲。

幾縷月光透過頭頂的樹冠,映出了銀箔和金箔的樹葉。花柄繞著樹幹,扭捏地展示自己璀若寶石的花蕾。飽滿的辣櫻桃外皮裹著一層糖霜,在蓬亂的枝頭搖搖欲墜,輕輕敲打出悅耳的音調。

一朵雪百合花探出頭來,輕撫阿狸的臉龐。這誘惑難以抗拒。阿狸將臉埋進花瓣中,花香沁人心脾。她的鼻子一抽,味道中有熟透的橘子、夏日的和風,還有新鮮的捕殺。花朵泛起了新的顏色,微微顫動,阿狸一口氣卡在喉嚨中,無法呼吸,搖搖欲墜,花兒的香味讓她頭暈目眩。

哢擦

雪百合跌落在泥土中,花莖的切口向外滲出可怖的汁液。阿狸呼出一口氣,九條尾巴扭動著,頭腦逐漸清醒過來。

阿狸不禁一驚,一個婦人站在了她麵前,頭上一縷灰絲,手中一把剪刀。她戴著一條斑斕的披肩,睫毛上閃著晶瑩的露水。

婦人的雙眸碧綠如海,凝望著阿狸。阿狸感到一絲不安,感覺她隻要剪刀一揮,自己也會像花莖一樣一刀兩斷。婦人的臉龐像樹皮一樣布滿皺紋,臉上的表情不可捉摸。不過這時,阿狸已經不再擔心自己的安全。

“您嚇到我了,伊吉爾婭。”阿狸說。在故事裏,這位老婦人被稱為食秘者、被遺忘者,或者巫婆花匠。但是阿狸得在如此強大的人麵前表現出一些尊敬,所以決定叫他伊吉爾婭。曾祖母的意思。

“花兒向我們索取,”她說。“正如我們會向它們索取。四處嗅探是不明智的。我會察覺。我必須親自喂養這些饑餓的孩子。”

“這麼說您就是花匠。”阿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