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凇來在了門前,篤篤篤,敲了三聲門。
隻聽的屋內傳來聲音:“老吳,不用你伺候了,老爺今晚就在此看書了,你早些睡去吧。”
端木凇篤篤篤又敲了三聲門,方才低聲道:“先生,小可家中兄弟病危,請先生到家中一看。”
坐在屋中的先生嚇了一跳,這三更半夜的也沒人通報,突然有個人在自己書房門前叩門,讓自己去看病,先生頓時驚出了一身白毛汗,壯著膽子來在了門前,剛開門,兩眼一翻差一點昏過去。
也不怪這先生膽小,半夜三更的一人臉上身上全都是血,朦朧的月光再從身後照過來,端木凇還怕這看病先生不樂意,看帶著小模樣,露出一嘴小白牙,換誰看著了都得嚇著。
端木凇一看這看病先生要倒,趕忙扶了一把,這一把還沒扶結實,先生蹭的一聲跳了起來,噔噔噔倒退三步,看著端木凇道:“半夜三更闖我門宅,小子,你要作甚!”
端木凇進屋借著燈光看清楚這先生了,約莫四十歲的年紀,身長八尺有餘,頭發挽在背後,麵如黃蠟,兩道劍眉斜插入鬢,一對鳳眼炯炯有神,高挑的鼻梁兒似是刀切的山峰,薄薄的嘴唇微微抿住,外罩皂白對花氅,一邊繡著兩朵蝴蝶,一邊繡著一朵牡丹,內襯淡青色的內衣,腰上係著一巴掌寬的深藍色板帶,腿著醬紅色的燈籠褲,足蹬薄底靸鞋。
端木凇進門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掌櫃的什麼打扮?像是個讀書人又像那地痞流氓,端木凇搖了搖頭,彎身打躬道:“先生,深夜叨擾多有冒犯,怎奈舍弟因家父去世,悲痛萬分暈厥過去,特請先生到府上為舍弟醫治。”
這先生也看清楚端木鬆了,頭發蓬亂,一臉血汙,隻有眼白跟牙能看出顏色來,腦門上一個小窟窿好像讓人打瞎了第三隻眼一樣,不過看模樣應該是個少年,一身的血都幹了衣服皺皺巴巴的,肩膀上還有個大洞舉手投足還往外滲血,手中攥著三尺青鋒劍,舉止動作是會武之人,先生點了點頭道:“少俠,先去洗把臉處理處理傷口再說吧。”
端木凇一躬到底,道:“先生,小可這一身看著嚴重實際上都是皮外傷,不足為慮,舍弟悲憤過度,口吐鮮血,怕是命在旦夕。”
這先生也不說話了,看著端木凇,看了能有半盞差的功夫,道:“抬起身來吧,能走過三招就與你同去。”
端木凇聽完了心裏一激靈,怎麼?這個地方遇到仇人了?
一起身,看這先生手裏抓著一把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短棍,又像是點穴橛,奔著端木凇腦門就刺了過來,端木凇一看也不好還手,上前幾步一彎身,從這先生的胳膊下麵溜了過去,再一回身,看清楚了,這先生手裏拿的是一把折扇,不過這把折扇可比普通折扇要大上幾號,估摸著約有兩尺來長,黑骨黑麵寫的金字,看到這兒,先生的扇子也到眼前了,順著端木凇的胸前劃了過來,離著前胸還有三尺左右的時候,嚓的一聲,每把扇骨上都冒出一把小匕首來,約莫有四五寸長短,寒光隱隱,端木凇一翻身,伸腳向先生拿折扇的手腕點去,先生一收手,趁著端木凇還未落地,一揮手,咻咻咻三道聲響,三件黑乎乎的暗器向端木凇麵門、膻中、犢鼻三個穴位打來,端木凇一咬牙,心裏歎了口氣,看來不動家夥是不行了。
端木凇並未拔劍,上身一擰,躲過打向麵門、膻中的兩枚暗器,長劍點地,隻聽得鐺的一聲,正擋住了打向犢鼻穴的暗器,借勁兒一翻身,穩穩落地,緊接著抱拳深躬道:“先生大能,萬望先生救救舍弟。”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剛才這先生打向端木凇的並非是什麼暗器,這兩天先生有點傷寒咳嗽,隨身帶著幾顆川貝止咳的,隨手就當暗器打了出去,若是鐵器打在劍鞘上,有聲脆響彈開劍鞘不足為奇,可這一枚小小的川貝能夠如此可見先生內力何等深厚。
先生點點頭道:“前頭帶路。”
二人展開輕功一前一後來在了端木凇等幾人的客房,一進門就看見程苧正在用濕毛巾給聶天驕擦額頭,鐵托站在旁邊也是一臉的焦急,不住的搓著手,可是不知道幹點什麼好,先生走上前不由分手,抓住聶天驕的手腕把了把脈,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道:“此人悲痛過度,以至噴血而出,所幸此子不會內力,不然這傷了心脈現在怕是已經死了。”
說罷從懷裏掏出幾根金針,紮了聶天驕的幾個穴位,又用銀針紮了幾個穴位,隨即雙手運力,緩緩的在聶天驕中脘穴至天突穴之間來回推拿,不一會,聶天驕哇的一口黑血吐出,又緩緩的暈了過去。
端木凇在一旁看聶天驕吐血心中更加著急,程苧、鐵托二人一看頓時就惱了,一個柳眉倒豎,一個怒目圓睜,鐵托上前一把薅住這先生的脖領子就提起來了,程苧在一旁大罵庸醫,鐵托砂鍋大的拳頭掄起來就要往先生的腦袋上招呼,端木凇趕緊上前攔住,這屋裏整個就亂成一團了,就在四個人拉拉扯扯之間,一道微弱的聲音緩緩傳來:“水水”
鐵托一鬆手給先生摔了個屁股墩,抹頭就去倒水,程苧端木凇二人趕忙上前扶起先生,一邊陪不是一邊道歉,這先生其實論武功不在這三人之下,心中對聶天驕這病有譜,因此鐵托、程苧在一旁怎麼說、動手等等先生不往心裏去,等到聶天驕聲音傳來,先生心想,哼哼,怎麼樣?怎麼著你不得好好把放下來賠不是麼?哪知道鐵托是青頭愣裏麵的愣頭青,一聽聶天驕要水喝,一鬆手轉身就去端水,這先生哪知道這鐵托會來這一手,還想著鐵托給自己賠不是呢,咕咚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忙叨了半天,這聶天驕也清醒過來了,端木凇也換得了衣服,處理了傷口,鐵托程苧二人躬身作揖給先生賠了千般的不是,聶天驕也萬般謝過了先生,五個人就聊起來了。
首先這聶天驕發話:“先生大恩,救得小可性命,不知先生姓名,日後也好報答。”
這先生擺擺手道:“公子不必言謝,老夫姓黃名貫眾。”
端木凇上前道:“黃先生武藝高強,內力深厚,不知師從何門?”
黃貫眾打開折扇扇了兩扇,道:“公子海涵。”
端木凇明白江湖上有不少人仇家太多,這仇家又打不過人家,就殺這人的徒子徒孫出氣,所以有極少數門派並不會透露自己師承以免無端惹來災禍。
程苧一聽,拱手道:“聽聞先生武藝高深,能否賜教一二?”
程苧本就是好武之人,第一次與端木凇見麵也是先用家夥說話,回來看這端木凇對黃貫眾十分客氣不由得心生好奇,又聽端木凇誇讚黃貫眾武藝心中有些不悅,再看黃貫眾隱瞞師承更是大大的不快,你不說是麼?本姑娘非要看看你是何門何派!
黃貫眾連忙搖頭道:“姑娘,老夫早已不動武多年,與端木公子比試靠著暗器也未分勝負,一身老骨頭早就不中用了,老夫未到半百,與姑娘動手怕是要折在姑娘手裏啊。”
程苧不答話,忽的一掌搶攻黃貫眾麵門,五根好似玉蔥一般的手指刮動風生,黃貫眾一曲腿,一縮脖,從椅子上出溜下去了,堪堪躲過一掌。
端木凇剛要上前阻攔,卻被聶天驕攔下了,聶天驕方才隻說了一句話便抿著嘴唇在那裏發愣,幾人說話之間看到聶天驕發愣,以為是陡然喪父,打擊太大所致,實際上並非如此,聶天驕乃是有誌氣、血性之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哪能就此作罷?聶天驕知道倘若托付端木凇三人,這殺父之仇必然得報,可是這其一,幕後真正的黑手抓不到。其二,殺父之仇謝家也有份,端木凇三人未必願去殺謝家之人。其三,殺父之仇怎能托他人之手?
正想到這,耳聽得端木凇誇讚黃貫眾武藝超群,又聽得程苧要與黃貫眾比試,這程苧的功夫自己是見識過的,端的了得,一身輕功似飛燕,兩把金錘鬼神顫。倘若這黃貫眾能與程苧過招,勝負另當別論,便是輸個一招兩招的自己拜他為師,學成了也能手刃仇人。
正好程苧與黃貫眾二人打起來了,聶天驕看端木凇要攔,自己先一步將端木凇攔下,道:“端木兄,小弟今日喪父這血海深仇該不該報?”
端木凇一想,自己也不好回答,按理說應當報仇,手刃仇人,可是聶曾青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聶天驕莫要學武,莫要報仇,聶曾青剛剛西去,屍骨未寒,怎能不尊老人的遺願呢?可是說不報又不合理,雖然說聶曾青臨死前叮囑過莫要報仇,可是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父被殺子不報焉能稱人?想到這眼珠一轉,道:“聶兄弟,此仇當報,可並非此時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