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油盡未了心頭事 夜半求醫遇高人

那老者說罷,將酒葫蘆從腰間摘下,栓葫蘆的繩子在手上一緊,一個衝步,對著聶曾青的腦袋掄圓了砸將下來,聶曾青向懷中一摸,捏出五枚銅錢,右手一揮對著這酒糟鼻子的老頭便打了過去。

一枚正打在這老頭的酒葫蘆上,硬生生的將這酒葫蘆打了回去,兩枚銅錢奔著這老頭的雙眼便去,老頭左手運起內勁要將這兩枚銅錢激飛,哪知道這兩枚銅錢剛要與老頭左掌對上的時候,一拐彎,奔著老頭的後腦便去。

而另外兩枚更是奇怪,飛到半空中陡然相撞,左右互換了一下,衝著老頭的雙腿削去,老頭陡然失色,順勢來了個“就地十八滾”,一縮脖子一貓腰向前翻滾出去,怎奈還是晚了一步,咻咻兩下,老頭兩條小腿都掛了彩了。

這老頭還沒等喘口氣,這一滾剛好滾在聶曾青麵前,聶曾青右手含勁,夾著風嗡的一聲就向老頭的頭頂推去,老頭不敢抬頭,又看不清聶曾青這一招從何處打來,隻聽的掌風嗡嗡作響,隻得腰一擰,躲開要害,這一掌嘭的一聲結結實實的印在老頭的左肩之上。

老頭“啊喲”一聲怪叫,口中噴血倒射出去,站起身來再看,老頭左臂耷拉在身子一側,整個左肩比右肩挨了半寸,聶曾青一掌打得老者筋斷骨折,整個左臂怕是廢了。

聶曾青哈哈大笑,雙眉倒豎,二目放光,左眼的那一道傷疤顯得更加猙獰,雙手各扣十枚銅錢,大喝道:“不怕死的盡可上來試試我這聶曾青的暗青子。”

“上,給我上!!”老頭緊咬牙關,鮮血不住的從嘴角留下,一頭沾血的白發披散在肩膀上,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句話來“這小子已經受了極重的內傷,支撐不了多久了,誰拿了他的人頭,這舵主之位便是誰的!”

眾教徒一聽,各執武器衝將上來,閑言少敘,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內,這整個船艙便已經血流成河,隻是沒有一具屍體能夠倒在聶曾青十丈之內,聶曾青依舊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嘴角、衣服都沾滿了鮮血,整個人已近油盡燈枯之地,而碧教的教徒卻仍然是黑壓壓的一片,各自拿著刀槍棍棒悍不畏死的向上衝來,聶曾青向懷中一摸,還有最後一枚銅錢,聶曾青捏在手中仰天長嘯,待得碧教教徒衝上,手中剛要發勁,隻見得一道紅光,一道白光從上麵掠將下來。

“前輩歇息片刻,剩下的就交給晚輩吧。”端木凇緩緩的從腰間抽出長劍,月光透過甲板破碎的洞口映在劍身上,隱隱的給劍身鍍上了一層銀光,程苧雙手一翻,兩把金錘化作兩個金色的輪盤。

兩人站在原地,氣勢上卻隱隱於對方數百人不相上下,非是二人內功達到多麼高深的層次,而是二人自入江湖以來,屠滅天狼幫斬殺了有上千人,一身戾氣與殺氣豈是這區區幾百人能夠壓製的?

“苧兒,比比看?”端木凇嘴角一揚,長劍隨手翻了一個劍花。

“好啊,看是你的長劍厲害還是苧兒的金錘更勝。”程苧雙手一擺,一躬身,好似離弦之箭一般,一道紅影挾著金光衝進了人群。

端木凇更不示弱,一縱身,身在前,劍在後,好似一顆拖著尾巴的彗星一般砸入人群,程苧一身輕身功夫堪稱卓絕,兩柄小金錘每一柄都有數百斤之中,哪有人能擋得住這個女閻羅?輕功步法展開,雙手隨意一揮,不需要任何章法便能取下一條性命,一力降十會便是如此。反觀端木凇,輕功雖然不如程苧但也非是尋常輕功,一束寒光閃過便是幾聲哀嚎響起,一時之間兩人殺入人群,紅的白的,黑的紫的一股腦好似從人群中噴灑出來一般,數百幫眾轉瞬之間便倒下一小半,那老者雙目圓睜,雙眼都要瞪出血來一般。

“哈哈哈”老者仰天大笑,咕嘟咕嘟喝了葫蘆裏的幾口酒,瞪著端木凇、程苧二人“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說罷低喝一聲,雙手合十,腳尖一點地,雙手似是有金光閃耀,奔著端木凇便來,端木凇雙眼一眯,側身退了半步,左手劃圓,砰的一聲與老者對了一掌,噔噔噔,兩人各自退了三步,端木凇臉上一片潮紅,右手隨手一揮劍,一道肉眼可見的劍氣瞬間斬開幾人,端木凇臉上的潮紅才略有緩和。

“哼哼,大輪回訣?風雪山莊的弟子莫非是來罰惡的不成?”老者本就重傷在身,這一掌身上的傷勢又加重了幾分。

“是又如何?公子今日便是要罰惡。”端木凇說罷劍花一挽,足尖蹬地,劍尖亂顫,奔著老者就殺了過來。

隻見得這劍尖越抖越大,到老者眼前三尺出,看這端木凇好似是舞著一個碩大的銀盤打了過來,老者一看歎了口氣,舞開酒葫蘆,倉啷啷架開長劍,一擰身旋上甲板,道:“是老頭子技不如人,少俠,留個萬兒吧。”

端木凇一愣,留萬兒?什麼萬兒?

這老者說的是江湖上的黑話,就是留下個姓來,可是端木凇自小打天山上長成,哪知道這江湖上的這麼多事情。

程苧見端木凇愣在原地,知道端木凇對著江湖不熟,雙錘一擺,砸開人群,嬌聲喝道:“江南萬裏長”

老者點點頭“來日老夫定到程府報恩,扯滑。”

老者一聲扯滑,在船艙內拚殺的幫眾們緩緩撤走,有先退的,有掩護的,有拖延的,井然有序。

程苧看了看也沾不著便宜,轉身對端木凇道:“走吧,救人要緊,在遲緩片刻怕這聶曾青無力回天了。”

端木凇點點頭,背起聶曾青來,跟程苧二人飛身上了甲板,飛簷走壁來在客房之中。

這會兒聶天驕也醒了,正在客房內哭天搶地要回去救聶曾青,這時候端木凇、程苧二人帶著聶曾青回來了,聶天驕一看自己的父親,渾身是血,雙目緊閉,進氣少,出氣多了,聶天驕跪地邊哭:“父親啊,孩兒不孝,不懂回天之術,手無縛雞之力,使父親蒙此大難,孩兒該死!”

聶曾青歎了口氣,慢悠悠的,含含糊糊的道:“驕兒,為父自小在江湖上闖蕩,便知命數有定,為父自無到有這偌大家業,不知手上染了多少鮮血,孩兒啊孩兒,日後散去萬貫家財,用心讀書,不得習武,更不得有報仇之想。”

“父親”聶天驕眼淚不住勁兒的流,雙手緊緊握拳“父親,此仇不共戴天,焉能不報?孩兒定要將這謝家個個殺盡,刀刀斬絕,抽其筋,剝其皮,啖其肉,飲其血!”

聶天驕兩眼通紅,咯吱吱銀牙緊咬,渾身顫抖,雙手指甲插進肉裏,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的往外流著。

聶曾青又歎了口氣道:“將死之人,管不得身後之事,孩兒啊孩兒,生死有命,日後無論你是讀書做官也好,入這江湖風雲也罷,為父隻有一個念想,這三位年輕人對你我父子二人有救命之恩,也使得我聶家沉冤得雪,孩兒你在世一天,便要報恩一天,你可記下?”

聶天驕對著父親拜了三拜道:“孩兒記下了,孩兒並非忘恩負義之人,定當舍身相報。”

聶曾青點點頭,陡然之間,腰一發勁,坐將起來,聶天驕、端木凇等四人一看嚇了一跳,轉念想明白了,這老頭怕是熬不過這一晚了,這一下恐怕就是回光返照了。

“林老哥”聶曾青一句林老哥出口,仿佛又回到了年輕之時,麵色紅潤,整個人也不像在地牢裏看到的那麼佝僂著了,身材挺拔,雙目有神,臉上的一道刀疤猙獰萬分,好似是閻羅降世,殺神再現,“小弟對不住你啊,有來世小弟定當轉為牛馬再報兄恩!”

說罷了這一句話,噗的一口鮮血噴出,這口血噴的床上被子上全是,頭一低,再無半點聲息。

“爹啊”聶天驕見父親駕鶴西去,一聲哀叫,叫的端木凇三人這心都碎了,端木凇三人也跟著在一旁吧嗒吧嗒掉眼淚。

再看這聶天驕一聲哀叫,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隻覺得眼前一黑,咣當一聲倒在地上,昏過去了。

端木凇一看,也沒心情哭了,好嘛,這少爺要是再哭死在這,以後九泉之下自己哪有臉麵去見聶老爺子,趕忙給聶天驕架到床上,打點程苧照顧著,打點鐵托去燒水,自己趕忙出門來去找醫生郎中來看看。

端木凇出門這已經是夜半子時,三更天了,大街上除了幾個巡夜的差人連個點燈的人家都沒有,上哪找郎中去,更何況端木凇這也沒來得及換衣服,也沒來的及包傷口,肩膀一動嗞嗞的疼,一身血衣,一臉血汙,也不敢在大道上走,隻得飛簷走壁,看著哪有家醫館,就進去求求人家給來看看病,這錢自己身上還有點,多給點出診費也沒什麼所謂。

正這麼想著,前麵不遠處有一家“懸壺堂”的醫館,端木凇一擰身,奔著這懸壺堂醫館的房簷就去了,來在了後院,端木凇一看,有一間屋子還點著燈,從燈影上看還有個人在那裏看書,端木凇翻身下了房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