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聽老人聞言略微皺了皺眉，臉上有著一絲複雜神色掠過，語帶譏諷地道：“你大可如此。既是流雲那小子說的，你聽他的便是，何故又來問我？”
易雲山神色一滯，暗暗苦笑，看來自家師傅很是引這位老前輩不滿啊。
諦聽長老也並沒有太過計較，隨即轉過頭對著眾人，看似隨意道：“你們都聽見了？怎麼選擇你們自己決定吧。”
老人這句話一說完，眾人都是一時靜了下來。此事關乎生死，任誰都是無法一時作出決定，更何況隻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了。而就在一陣沉默之後，輕不可聞的議論小範圍地漸次傳開。
“這可不成，我可是家裏的獨子，若是有個萬一，如何向家中長輩交代？”半晌之後，那會武前十排在第九的一個男弟子走上前一步，對著諦聽長老稽首道：“弟子選擇不參與荒蕪碑的感悟，自願退出。”
而隨著他這突然的退出，剩餘的十一人臉上皆是有著一絲思索神色。沒有任何一個人臉上有著嘲笑，因為每個人都是清楚，命隻有一條，概莫能外，若是看輕自己的性命，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更何況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世俗束縛與煩惱呢？且不說身外之財物、心中之畏懼，世間之奇景盛宴、俗世娛樂，便單單隻論那情感牽掛，又有幾人能夠超脫於此間？
便是豪俠英傑，這世上有誰不是爹生娘養？養育之恩未曾回報便輕易遁世而去，這等行為可畏不孝！存生世間，有誰沒有三倆朋友，幾個知己？如若不顧及他們感受就無妄死去，又對得起誰？這等行為可畏不義！如此不義不孝之人，即使天資過人習得無上真法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而就在這半晌沉默之後，又陸續有幾人選擇了退出，而這其中最讓陸小乖驚異的則是楚妙菡，她竟然也選擇了退出！
陸小乖眼中流露出一縷思索神色，朝著他的妙菡姐姐看了過去。感受到目光的注視，楚妙菡回頭對著他展顏一笑，陸小乖卻分明從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絲隱藏極深的淡淡憂傷。按照楚妙菡素日裏的性子，表麵柔弱，內心卻極為要強，輕易不會放棄這等提升實力的良機，如今卻這般抉擇，想來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吧。難道說，她竟然擔負著楚氏家族一族的安危不成？
眼下自然不是問詢的好時機，況且這等事楚妙菡自個兒不說，陸小乖也不便多問。
而在楚妙菡宣布退出之後，易雲山也第一時間在眾人玩味的眼光中淡定地選擇了退出，直接是把諦聽長老氣的吹胡子瞪眼。那盯著易雲山的眼神簡直就像生死仇人一般。
當下經過一番抉擇，最終選擇接受荒蕪感悟的除了陸小乖、蕭離外，柳近滄、龍霸天、獨孤異、溫紫萱以及殺羽都是沒有一絲畏懼之意。
諦聽長老見眾人都是做出了選擇，當即黑著臉沉聲道：“選擇接受的弟子，按照我方才所言行事，選擇退出的可以直接去尋求機緣，取得神通之法了。”
眾人聞言依言行事。當陸小乖等人慢慢前進靠近那荒蕪碑之時，他們眼前的光線突然間變得明明滅滅起來，不過這種明滅閃爍的光亮也並未持久便是消退而去，而當昏暗退去，光線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明亮時，所有人都是發現，他們眼前的空間，已然變幻了模樣。
陸小乖打量著眼前人來人往的街道，一陣無奈。但凡市井，攤販酒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又間或有萬花樓的庸脂俗粉袒胸露背作出令人作嘔姿態路邊拉客，陸小乖一眼望去，雖然好奇，內心卻是極為排斥的。
這裏怎麼看怎麼生機勃勃、熱鬧非凡，哪來的什麼荒蕪！陸小乖一拍額頭，一陣無語，心中卻是暗自提高了警惕。這荒蕪碑的感悟果然不是好與的，否則以易雲山之姿，流雲子又豈會那般囑咐於他。
陸小乖站在原地觀察了半天，毫無頭緒，直到路過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著他，陸小乖這才一臉汗顏地趕緊離開了此地。索性沒有任何想法，陸小乖幹脆沿著路，穿街過巷，走馬觀花。然而，一天走下來，所謂的荒蕪卻好像根本不存在這裏一般，但凡他走過的路，一片繁華，哪有半點荒蕪的意思。
陸小乖心裏直想罵娘，他實力雖然已經達到了紫竹鏡界，再進一步便算得上是這世間一流的高手了，可是在這裏卻是感到一陣陣的無力，荒蕪啊荒蕪，難道說繁華才是真正的荒蕪嗎？陸小乖想到這裏，略微失神了片刻，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愚不可及。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守在外頭的諦聽長老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異彩，卻在陸小乖搖頭的瞬間熄滅。老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感歎道：“可惜、可惜啊！”
陸小乖這裏是一片繁華，再說蕭離這卻是一處真正的荒蕪之所，放眼所及，黃沙漫天，一直延續到目光所不能及。而在這一片砂礫之中卻是奇異地生長著一棵樹，青翠欲滴！如此巨大的反差，放在哪裏都足以吸引無數的目光。蕭離的目光自然也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棵大樹。
好吧，這裏倒是有荒蕪了，可是這荒蕪如此明顯，又要感悟些什麼呢？蕭離小臉一陣糾結，這感悟也太虛無縹緲了吧？饒是她心思細膩，此刻也是無從著手。
而柳近滄、溫紫萱等人也各自麵臨著不同的難題，相同的是，每一處的感悟似乎都有些難以捉摸。當然，也有些運氣好的，所遇到的是較為粗淺的感悟，自然就沒有太多難題了。隻是，這樣算是運氣好抑或者說是運氣不好，就兩說了。
陸小乖此刻真真是兩眼一抹黑——束手無策。荒蕪荒蕪，於這繁華中尋覓那不可捉摸的荒蕪無異於海中取粟、沙洲汲水，這份艱難即使是幻境之外的諦聽長老都不禁為之搖頭。奈何這荒蕪碑乃聖物，自生靈性，能夠根據每個人的悟性不同而設置難度等級相異的考驗，這些卻是以諦聽長老的實力也無法左右的。
隻是，如若陸小乖幾人實在無法參透幻境，諦聽也不是真的無法做些什麼，隻是需要付出些代價罷了。當然，這要看那人的資質是否值得他這般付出。按照諦聽長老一向的想法，無法感悟荒蕪碑獲得機緣的門人，是沒有那等讓他過於重視的理由的。因此，即便是天才如陸小乖、蕭離幾人，如果真的困於幻境不得脫，諦聽長老會不會出手就不好說了。
陸小乖當然不知道這點，因此他此刻非常的懊惱。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整日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那他也就不必修仙了！一念及此，陸小乖眼神之中閃過一抹自信的光芒。
荒蕪麼？也好！即便是那金鑾殿、海龍宮，我都給你揪出一絲荒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