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後退兩步,一抬手,拔出劍來,創口嗤嗤冒氣,噴湧腥臭黑血。怪人不覺痛苦,丟下寶劍,又撲過來。葉靈蘇穩住心神,閃身出掌,啪地擊中怪人左肩,怪人斜躥數步,搖了搖頭,轉身撲來,其速不減,帶起一股狂風。
葉靈蘇這一掌帶了“大勿用神功”,看似平平,其實淩厲,千斤牯牛也一拍即倒。怪人若無其事、不痛不癢,葉靈蘇不勝驚詫,閃身讓過。怪人一爪落空,正中岩石,哢嚓,五指貫入岩石,硬生生抓下一塊。
這一下力量之大、指力之強,不但超越人力,也大大超乎葉靈蘇的想象。她無法可想,使出“山河潛龍訣”,繞著怪人轉圈,避免正麵交鋒。
怪人團團亂轉,連聲咆哮,接連撲擊數次,都被女子躲開。又過數合,葉靈蘇恍然有悟,細看怪人腳下,暗罵自己糊塗,這怪人力大無窮、神速驚人,可是直來直去,並無章法,分明不懂武功,隻是憑借本能,一味追逐對手。
葉靈蘇一念及此,身法加快,忽東忽西、出沒無端,怪人暈頭轉向,猶如風車一般。
葉靈蘇趁勢虛晃一招,怪人向左撲出,她卻向左跳出,燕子抄水,掠地而過,玉臂輕舒,拾起地上軟劍,還沒直起身來,咆哮大作,風聲猛惡,怪人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葉靈蘇旋風一轉,衝向怪人。兩人身影交錯,葉靈蘇閃身跳起,左腳踩在怪人胸口,一招“浮光掠影”,劍光一閃而沒,刺入怪人紅通通的左眼,跟著拔出劍來,腳尖發力,輕飄飄一個跟鬥,掠過怪人頭頂,落在一丈之外,望著怪人大口喘氣。
怪人搖搖晃晃,仿佛醉酒一般,向前走了七八步,終於不支倒下,黑血從頭部漫湧而出,很快積滿一攤。怪人抽搐了一會兒,終於不再動彈。
葉靈蘇一顆心終於落地,剛才一陣工夫,她幾乎以為遇上不死之身,好在雙眼仍是命門,葉靈蘇行險一擊,終於得手。也虧得是她,山河潛龍,幻影滅形,換了其他人,恐怕還沒刺中,已被怪人抓住腿腳、生拉活扯,死得慘不堪言。
忽覺右手奇癢,葉靈蘇低頭看去,手掌發黑,微微腫脹起來,回想方才打了怪人一掌,用的正是右手。這怪人不但神力迅猛、刀槍難入,而且渾身是毒、不可觸碰。
葉靈蘇暗自凜然,定一定神,潛運內功,壓製毒素,想起其他人還在後麵,登時芳心一緊,掉頭趕回,才走十餘步,就聽風聲急響,夾雜咆哮低吼。葉靈蘇心頭一凜,應聲趕去,繞過一塊岩石,隻見楚空山手持鐵木劍,正與兩個怪人糾纏。
怪人一如葉靈蘇所遇,高矮不一,醜怪相似。楚空山久經戰陣,以一敵二,並不慌亂,鐵木劍接連刺中對手要害,怪人全然不顧,稍一後退,又閃電撲上。楚空山劍法綿密,勢如築起山牆,將怪人擋在牆外。在他身後,花眠手扶岩石,駭然注視,除他二人之外,樂之揚和朱微均是不見蹤影。
葉靈蘇驚怒交迸,忽見亂石中人影閃動,又躥出一個怪人,凶狠撲向花眠。楚空山回身乏術,變了臉色,葉靈蘇一個起落,擋在花眠之前,一劍刺入怪人左眼。劍光一進一出,葉靈蘇手挽花眠,閃到一邊,怪人來勢不止,砰地撞上石塊,抱著石頭委頓滑到,留下一行黑紅色的血跡。
楚空山回頭分心,一個怪人逼近,劈頭抓向他的麵孔。楚空山仰身躲閃,嗤,袖袍被抓掉了半截,忽聽葉靈蘇叫道:“刺眼睛。”
楚空山應聲出劍,直取怪人右眼。怪人應變神速,回手遮擋,鐵木劍刺中掌心,楚空山勁力所至,撲的一聲將怪人手掌刺穿。怪人不覺疼痛,順勢抓住劍身,另一手五指張開,掏向楚空山的心口。
楚空山落入窘境,要麼硬擋來爪,要麼撒劍躲閃,鐵木劍祖傳之物,萬萬不可落入敵手,念頭一閃而過,左手突出,扣住怪人手腕,直覺對方力量大得異乎尋常,虎口劇震,幾乎脫手。說時遲、那時快,青碧光芒從旁掠過,靈蛇似的鑽入怪人的左眼。
怪人勁力鬆弛、癱軟在地。楚空山拔回寶劍,舉目一瞧,剩下的怪人呆立不動,忽聽一陣銅鈴搖響,怪人應聲掉頭,高高躍起,去勢快比飛鳥,兩個起落,就消失在亂石後麵。
楚空山放下怪人屍首,微微鬆了一口氣,忽聽葉靈蘇說道:“楚先生,看看你的手!”
楚空山攤手一瞧,掌心多了一團黑氣,手掌微微痛癢起來。他望著怪人屍首,動容道:“這人身上有毒?”
葉靈蘇默默攤開手掌,楚空山驚訝道:“你也中毒了?”葉靈蘇點頭道,“我在前麵殺了一個,這些怪物渾身是毒、寶劍難入,隻有眼睛才是罩門。”
“好在它們不懂武功。”楚空山皺眉道,“要不然,樂子可就大了!”
葉靈蘇問道:“樂之揚和朱姑娘呢?”花眠說道:“我們忙著應付怪物,那兩人抬著擔架溜了。樂公子他、他追上去了。”
“哎!”葉靈蘇急得跺腳,“他瘸了腿,怎麼讓他去追?”忽見花眠黯然,自覺失言,沉默一下,又問,“去了哪兒?”
“那邊!”花眠手指東南。葉靈蘇應聲直奔東南。楚空山搖頭歎氣,扶著花眠緊跟在後。
三人在亂石堆裏轉了數圈,並未發現一人。葉靈蘇東張西望,焦躁不安,忽然一手按腰,縱聲長嘯,嘯聲清亮,仿佛一陣長風掃過石陣,在山穀之間久久回蕩。
一聲嘯罷,無人回應,葉靈蘇不勝沮喪,低下頭來。
花眠忙道:“靈蘇,先別著急。這是‘兩儀微塵陣’的遺跡,陣雖殘破,威力猶存,稍一不慎,便會困在裏麵。”
“可是……”葉靈蘇想到朱微昏迷、樂之揚瘸腿,眼眶一熱,淚水不爭氣地滑落下來,“我該怎麼辦?”
“毒王宗就在穀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看一看天,屈指推算,念念有詞。東島武學演變至今,多為臨陣殺敵,術數日益淡薄,唯有“六爻點龍術”還須高深術數,故而東島之內,花眠術數最精。葉靈蘇見她推算方位,隻恐擾了她的算路,索性掃淨雜念,盤膝坐下,運功逼毒,心中打定主意:樂之揚若有三長兩短,縱使粉身碎骨,也要踏平這一個“毒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