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杜爾便令人抬來數箱金珠寶貝,對兩位唐軍的裨將笑道:“這些東西,是我特意笑敬兩位將軍的,兩位若不推辭,阿史那杜爾便更覺得無上榮光”。
兩人大笑,便令人收下,笑道:“既然阿史那杜爾將軍如此識時務,又怎的這般誠心,咱們也不好拒絕不是。咱們回去,一定不會亂說的,將軍且放心就是了,說不定將來咱們同朝為官,許多地方還得仰仗將軍呢”。
阿史那杜爾笑道:“哪裏哪裏,將來咱們都是自己人,阿史那杜爾還多有仰仗兩位之處呢”。
兩人隻笑著拱拱手道:“將軍客氣,哪裏哪裏”。
一位唐軍裨將便道:“趙明成這撥奇兵如今也安撫了,既然兩軍無事,咱兩便回去了”。
另一位唐軍裨將道:“怎麼不見那趙明成?”。
另一位便也驚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茬,應該叫他親來接這手諭才是”。
兩人正自驚疑,不約而同的抬眼看著秦蕊,一時驚疑未定。
阿史那杜爾便道:“前麵那馬上戴著鬥篷的是誰?”。
一位唐軍裨將便高聲道:“趙明成何在?還不來領上大將軍手諭!”。
數聲之後,並無人答應,一位唐軍裨將便打馬向前指著一名唐軍道:“你們可是趙明成的麾下?”。
那唐軍軍士道:“是”。
裨將怒道:“你們的將軍呢?”。
唐軍軍士便不敢言語。此時那張千樹早已經抖作一團,按照大唐軍律例,主將身死,裨將受罰,輕則充軍,重則殺頭。這便是“主辱臣死”之意。
那張千樹哪裏敢答話,秦蕊便冷笑道:“死了”。
兩位裨將大驚,便揮鞭指著秦蕊怒道:“你是何人?”。
秦蕊勒轉馬頭,冷笑道:“大唐千牛衛備身秦蕊”。
秦蕊從腰間囊中拿出一塊令牌來拋了過去。
一位裨將接住,和另一人仔細看了看,慌忙都滾下馬來,疾步跑到秦蕊馬下,恭恭敬敬的把令牌舉過頭頂,還給秦蕊道:“末將不知是秦大人在此,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秦蕊冷笑道:“趙明成那草包,被大唐的叛賊寒江雪刺殺,我等正在緝拿,卻被這突厥人馬攔住,如今那賊人已經逃上山去。你兩回去轉告李靖上大將軍,就說待我拿住那賊人,必定帶回大唐去明正典刑”。
兩位大唐裨將連忙躬身拱手道是,便急忙退了回去,並把那數箱阿史那杜爾送的金珠寶貝又抬了回來放在前麵。
阿史那杜爾不解何意,便悄悄問了聲。一位裨將驚魂未定的悄聲道:“這是催命判官,不知要了多少王公大臣的命,得罪不得。我兩怎敢當著她的麵收你東西,便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另一人也悄聲道:“將軍你自己也小心些,別落下什麼把柄讓她捏住,你的好意,看來咱兩無福消受”。
兩位唐軍裨將領著自己的人馬便悄悄離去。
阿史那杜爾雖也曾聽說過大唐有這麼一群神秘的人,卻從未見過,如今見兩位裨將如此懼怕此人,便也不敢大意,遂打馬上來拱手道:“末將阿史那杜爾,拜見千牛衛備身秦大人。不知大人在此,失禮失禮,恕罪恕罪”。
秦蕊此時見那傲雪,想起她那日和寒江雪在帳中的種種,以及當日在長安城外和一路上對自己和貞玉公主的暗算,心裏怒氣難消,便不理阿史那杜爾,卻對傲雪冷笑道:“江湖人稱你為‘碧眼狐狸’,傳說你能碧眼迷魂,如今抓捕那叛賊寒江雪,正用得著你,你便隨我等一起上山”。
傲雪極力的回想,隻覺得此人聲音有些耳熟,竟又知道自己在大唐時的江湖諢號,便猜想此人一定是在大唐時曾和自己結下梁子的仇敵,而自己在大唐時,為當時情勢所迫,曾和獨孤玥等人聯手,做過些對付貞玉公主的事情。
傲雪想到這裏,不禁驚出一身冷汗,立時便明白眼前這女子必定是當日那貞玉公主的隨從之一,如今山不轉水轉,她竟成了能左右掌控自己和阿史那家族的人。
傲雪聽秦蕊說寒江雪逃到了山上,知道這小林山對麵卻是斷崖,不知他此刻怎樣了,倘若這大軍齊進,他恐怕在劫難逃,自己若在場,也許還能見機行事,於是便答應道:“他也是我們捉拿的叛徒,我自當領軍捉拿他”。
傲雪便轉身來和阿史那杜爾說了數語,阿史那杜爾點點頭,隨令烏爾術留下,卻派泰勒等人率領三百弓箭手隨傲雪上山,又密令泰勒要保護好傲雪,見機行事。
秦蕊領著數百軍士來到山腰,馬匹難進,於是便下馬步行。傲雪等人也緊隨其後。
正午時分,雙方眾軍士滿山遍野上得山頂,山腳下三麵皆被阿史那杜爾圍住。
寒江雪來到一處崖壁,再無退路,見後麵追軍壓進,胸口和手臂上的傷又疼痛難忍,索性便站上一塊巨石,拿出一粒克製五毒神掌的藥丸吃下,又把腰間的酒壺解下,一口氣喝幹酒,仰天大笑。
秦蕊和傲雪帶著眾軍士圍了上來,見寒江雪站在巨石上,身後便是不見底的斷崖,傲雪便急忙令眾軍士停下,沒有命令不許放箭,卻隻身向寒江雪過來。
秦蕊見狀,也令軍士停下,飛身過來。
頓時在這小林峰頂,斷崖之邊,兩位美人對著寒江雪,立在風雪之中。
寒江雪大笑,把手裏的酒壺反手扔下萬丈懸崖,仰天長歎道:“我寒江雪自詡光明磊落,卻一生命犯桃花,墜入此情劫,今日被兩位美人索命,也是命中注定。我知道虧欠了你們太多,即便你二人要殺我,我也絕無怨言,隻是辜負了從前許下的諾言。我身後便是斷崖,從今日而後,你們和我寒江雪,便如這萬丈斷崖”。
寒江雪說完,便向斷崖邊上走去。
秦蕊忍不住怒道:“你回來”。
傲雪聽得此言,不禁驚疑,便也怒道:“你站住”。
寒江雪轉身大笑道:“我曾經想為天下人,如今天下人皆望我死!連我最愛的人,你,蕊兒,我朝思暮想,青梅竹馬的人兒,殺我!還有你,傲雪,你也要我死。隻有眉兒,可眉兒已經死了。我在這世間再無牽掛,索性便還了你們的債罷”。
傲雪頓時明白,原來麵前這女人便是寒江雪念念不忘的老情人,口口聲聲念著的蕊兒,頓時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便是他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的蕊兒,若我阿史那傲雪沒有記錯,當日在大唐長安和洛陽,我們便是死敵,如今又成情敵,真是造化,造化”。
秦蕊亦笑道:“情敵,你配嗎!你兩姐妹豬狗一般的人,在那帳內一起和他幹的好事,簡直不堪入目,叫人惡心。你一個蠻夷,豬狗一般的女人,也配和我做情敵,真是天大的笑話”。
傲雪被說中軟肋,頓時大怒,兩人便刀劍相向。頓時那圍在外麵的兩方軍士便都劍拔弩張起來。
寒江雪冷冷道:“一切的錯都是我造成的,我死了,你們便都不用再爭,再鬥了,我欠你們的,便隨著這斷崖一起了結吧”。
寒江雪已經站在斷崖邊,風雪把他的衣帶和頭發吹得亂舞。
傲雪和秦蕊見狀,急忙飛身上得巨石來,都異口同聲道:“你給我站住”。
寒江雪隻是微笑,傲雪道:“當日你曾許下諾言,若是負了我,便死在我的懷裏,死在這‘孤芳匕首’之下。你亦曾許下眉兒,答應替她做三件事,我知道前兩件你做到了,可最後一件你沒做到,她曾對我說,如果有一日我們突厥和大唐刀兵相見,她要你堅強的好好活下去,今日你這樣窩囊的死了,她在九泉之下亦不瞑目”。
傲雪便從懷裏拿出那把‘孤芳匕首’來。
秦蕊見狀,頓時醋勁發作,便冷笑道:“原來你還真該死。還有你這賤人,把它還來”。
秦蕊便飛身過來奪那‘孤芳匕首’,和傲雪打在一處。下麵圍著的兩方軍士便也廝殺起來。
巨石之上地方有限,幾招過後,傲雪便險象環生。寒江雪舊傷發作,吐出一口血來,轉身對兩人道:“相煎何太急,把我忘了吧。從此世間再無寒江雪”。
寒江雪解開披風,把背上趙明成的頭顱拋給眾軍士,轉身向懸崖縱下。
秦蕊和傲雪見狀,急忙住手,飛身過去,卻什麼也沒抓住。
兩人的眼裏都流下眼淚來,看著這萬丈高的懸崖,立在巨石上,都默默無語,隻有迎麵的風雪把兩人吹得飄飄欲飛,如同飄蓬一般。
秦蕊頭上的鬥笠掉落下來,飄飄然落下懸崖,一襲如瀑的長發竟瞬間雪白,在風雪裏隨風亂舞。
傲雪見狀大驚,沉默良久,從懷裏拿出那把‘孤芳匕首’,輕輕放在巨石上,轉身離去。身後卻聽得秦蕊如同自語般的念道:“晚風朗月橋頭,白玉欄杆輕扣,蠻腰嫋嫋青荇舞,捏花愁澆透。曼言芳情無著,眉蹙嬋娟如勾,來去都作風揚柳,恰青春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