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軍士也住了手,傲雪帶領突厥軍士下山。唐軍眾人見秦蕊似乎瘋魔,百般叫不答應,便也隨著張千樹下山去。
傲雪拿了那趙明成的頭顱回軍,向阿史那杜爾回明,又去那陰山淩雲峰上,把趙明成的頭顱祭拜在眉兒的墳前。
數月之後,阿史那杜爾和傲雪親率大軍為向導先鋒,和李靖大軍一起大敗頡利可汗,又向西北進軍,和同李勣大軍合圍統葉部,一年後,西突厥滅亡,從此東西突厥不複存在,遂為唐朝版圖。
卻說那日俏梅和殘月兩人奉命前來尋找寒江雪,在百草嶺遇虎,殘月受傷,兩人遂返回國內城休養。直至次年春天,殘月的傷方大愈,積雪亦化,兩人方打點行裝,辭別孫統領父子二人,一路沿著舊路向陰山而來。
陽春三月,北疆野花初發,生機盎然,山巒之間雪水成溪,天高雲淡,飛鳥啾啾。俏梅和殘月兩人騎著馬,一路飛馳,在草原上馳騁,好不快意,頓時把過去的罹難都拋在九霄雲外了。
殘月因救俏梅,臉上留下了一小處指甲大小的傷痕,俏梅心裏過意不去,遂想盡法子彌補,反而倒是殘月不以為意,索性便請了一位刺青的巧匠,在那傷痕處刺了一朵梅花,恰好將傷痕蓋住,若不仔細查看,竟看不出來。
兩人一陣馳騁,索性便信馬由韁,一路玩耍起來。
殘月在前麵勒住馬笑道:“這裏離那陰山李靖大營不遠,若到了哪裏,咱們便亮出身份,不怕他不幫忙。也許蕊姐姐也在那裏呢,隻是你二人倘若見了麵,可不要打起來,畢竟曾經姐妹一場,而那寒江雪,人隻有一個,總不能把他劈成兩半,每人給一截兒”。
俏梅嗔道:“你才好了,便盡說胡話,把我都看成什麼人了”。
殘月笑道:“你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就是個花癡,害了相思病了,否則,這幾千裏的尋了來作甚。古有孟薑女千裏尋夫,哭倒了萬裏長城,如今,我們大唐有俏梅千裏尋夫,就要哭倒了陰山呢”。
俏梅被殘月一陣打趣,一時竟紅了臉,兩人便在草原上騎馬追逐起來。
兩人一路也少不了風餐露宿,打打鬧鬧,走走停停,倒也快活。一月之後,兩人方來到陰山腳下,隻見那李靖大軍早已經拔寨而去,四處隻留下些廢棄的簡易爐灶,密密麻麻如同無數破敗的鳥巢一般。
俏梅道:“難道李靖大軍已經揮師北進,咱們來遲了”。
殘月道:“這陰山北麵便是東突厥地盤,咱們索性過去探探,便什麼都明白。當日寒江雪哥哥便是隨著那東突厥的襲軍一起消失的,說不定他此刻便在那裏呢”。
俏梅環顧四周,除了一望無際的草地和遠處的莽莽陰山,便隻有這大軍拔營後留下的無數灶台。
俏梅道:“如今也隻能如此了,咱們索性歇息一會兒,吃些幹糧,再一鼓作氣翻過這陰山去,到了那邊,恐不太平,咱們卻要小心”。
兩人正自下馬在草地上休息,突然那陰山腳下卻有十數人遠遠的向著這邊走來。
殘月眼尖,一眼看見,便跳了起來,拔出殘月彎刀在手,飛身上馬。俏梅見狀,也急忙站起,上馬拔劍在手。
兩人遠眺,隻見那十來位人搖搖晃晃,有的竟杵著拐,衣衫襤褸,花子一般,正向著二人這邊蹣跚而來,遠遠見俏梅和殘月兩人勒馬拿著刀劍,又是大唐人打扮,頓時驚慌失措,便要四處逃散。
俏梅見這些人雖然衣衫襤褸,但身上穿著的都是突厥人的軍裝甲胄,便嗬道:“你等人且住,莫要驚慌”。
眾人聽得俏梅聲音,緊忙回頭細看,發覺是兩位嫋娜的女人,便都駐足,眼裏露出狡黠的目光,看著俏梅和殘月兩人,卻都一聲不響。
俏梅和殘月打馬向前,那一夥人便警惕的舉起木棍,和兩人對峙著。
俏梅正待開口,殘月性急,便怒道:“你等是從哪裏逃來的殘兵,來此作甚?”。
那一夥人卻隻盯著殘月坐騎下懸掛著的酒和幹糧,伸著脖子直咽口水。
殘月看著這十來個人,都是金發碧眼,鷹隼一般的鼻子,如同餓狼一般,便怒道:“你等蠻夷,問你話也不答,直盯著你娘的酒肉作甚”。
俏梅見殘月無禮莽撞,便道:“他們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漢語,你且莫和他們饒舌,咱們走吧”。
俏梅和殘月便要打馬離去。突然,那十數人中的一人吼了一聲,領著眾人揮舞著木棍拐杖便向殘月和俏梅兩人的坐騎撲了上來,如同瘋了的狼群一般。
俏梅見狀,生怕殘月出手殺人,便連忙道:“不可殺人,咱們快走便罷”。
話音剛落,這十數位突厥人早把兩人圍住,揮著棍棒便來攻擊。殘月哪裏忍得住,火便上來,殘月彎刀出手便殺了三四人,頓時這草地上便多了幾具屍體。俏梅卻隻是將眾人打翻在地,到不曾傷人性命。
眨眼之間,一幹突厥人都被製服,殘月怒氣難消,便要過來將他們殺了,俏梅連忙止住。
殘月尚自怒狠狠的道:“這窩鳥人,不問青紅皂白,上來便攻擊我們,不是什麼好鳥,看他們這樣子,應該是突厥逃兵,說不定正是被我大唐軍隊打散了的呢,咱們此刻宰了他們,也是為大唐軍除害,省得他們若是逃了回去,再來攻打我們大唐”。
殘月說著,不理俏梅的勸阻,便要上來殺人。
突厥人中一位頭領模樣的人便連忙出來求饒道:“女俠饒命,我等隻是難民,並不敢再襲擊大唐,此刻隻是餓了,忍不住”。
俏梅見此人能說漢語,便急上前去止住殘月道:“他們也許知道前方戰況,對尋找寒江雪有用也未定,不可殺了”。
殘月道:“幾個餓狼一般的蠻夷,都像是逃兵,哪裏就知道些什麼,世上哪裏有這麼巧的事,他們怎能知道寒江雪哥哥的下落”。
殘月閃出彎刀在手,那一群突厥敗軍才見過殘月這彎刀的厲害和她的手段,知道彎刀一出便要人頭落下地,頓時驚得連忙跪下求饒。
那頭領便道:“我們確實是西突厥的潰兵,剛才多有冒犯,兩位奶奶,我們隻是實在餓了,求奶奶寬恕則個”。
殘月怒道:“你們這些蠻夷,見我兩是女人,便起了歹意,如今給了些苦果子給你們吃,你們方知道姑奶奶的厲害,這回子求饒,卻晚了”。
殘月便欲殺人,俏梅急止不住,那突厥頭領急磕頭如搗蒜道:“寒江雪,我知道,知道”。
殘月聽得此言,連忙製止,便怒道:“你知道他在哪裏,趕快說來,若有半句謊話,我一刀削下你的腦袋”。
那突厥頭領忙道:“一個月前,小林山,跳崖,死了”。
俏梅聽得此言,頓時如同五雷轟頂,一陣頭暈目眩,幾乎栽下馬來。殘月急忙策馬過來扶住。
良久,俏梅方緩過來。殘月亦是心跳如雷,怒問道:“你胡說八道,他那麼好的武藝,誰人殺得了他。你再敢胡說,欺瞞本姑娘,本姑娘一刀削下你的腦袋來”。
俏梅極力忍著內心的狂亂,對那突厥人道:“你且說清楚來龍去脈,若有半句假話,讓我察覺,定不饒你”。
突厥人頭領便道:“我乃西突厥莫合咄帳下的牙將那哈拉,一月之前,在這陰山西北的映雪湖穀駐紮,我西突厥四萬大軍準備偷襲東突厥,怎奈那寒江雪和阿史那眉兒兩人率領東突厥軍從陰山淩雲峰上突襲而來,卻早中了我們的埋伏,在穀口大戰,幾番交戰,寒江雪斬殺了我們的統帥莫合咄,西突厥軍大敗,降寒江雪。此時,後來的大唐軍趙明成部坐收漁利,在我們東西突厥兩軍兩敗俱傷的時候從後麵來襲,我東西突厥的大半人馬皆被趙明成部所殺,阿史那眉兒戰死。寒江雪為給她報仇,隻身探營,斬殺了趙明成,怎奈趙明成身邊有一女將,追殺寒江雪至穀口,又被東突厥的烏爾術率領數百神箭手堵住,寒江雪被迫逼上小林山,卻不知道那山頂上是懸崖。此時阿史那傲雪雖有心來救,怎奈阿史那杜爾死了小女兒,不肯放了寒江雪,必置之死地而後快。最後他隻有跳崖了”。
俏梅聽到這裏,早已經忍不住眼淚。殘月怒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快說!”。
那哈拉道:“當日我們西突厥軍降了寒江雪將軍,走到小林山,寒江雪將軍見阿史那眉兒已死,一時心灰意冷,便欲離我們而去,怎奈恰遇到阿史那杜爾大軍被唐軍李靖追趕,向這邊湧來,無奈之下,阿史那杜爾大軍降唐,卻下令追殺寒江雪,我們這些西突厥的軍士,便也隨著大軍一起圍困小林山,所以我等都知道事情原委”。
俏梅見那哈拉說得如此真切,不由得不信,頓時眼淚橫流,傷心欲絕。殘月也眼裏含著淚光。
俏梅一字一句的道:“是誰殺死了他?他那樣剛強的人,九死一生都沒絕望,如何便會跳崖?”。
那哈拉道:“當時我等隻在山腳隨大軍圍住,後來聽說卻是大唐的一位什麼蕊的女人追得甚緊,阿史那傲雪也帶著烏爾術等數百神箭手追上了山頂,那寒江雪走投無路,又身受重傷,想必是一時絕望,拋下趙明成的頭顱來,便自己跳下了小林山後崖,之後我們隨唐軍轉戰頡利可汗,如今又要我們去攻打統葉可汗,那裏是我們的家園,有我們的親人,唐軍和阿史那杜爾怕我們臨陣倒戈,便欲殺了我們以絕後患,我便帶著手下數百心腹逃了出來,他們一路追殺,如今隻剩下我們這幾個了。剛才我們實在是餓得走不動了,所以才……”。
殘月怒道:“那小林山在何處?你等從實說來!”。
那哈拉道:“沿著這陰山腳往西北,穿過映雪湖穀,一路往正北,見一座孤峰矗立便是。隻是那小林山斷崖下麵深不見底,從來沒有人敢下去過”。
俏梅道:“你等走吧,可到大唐去謀一條生路”。
那哈拉等人見狀,連忙道謝。俏梅丟下些幹糧,打馬便和殘月一路向陰山腳下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