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叟,那另一座雪人也爆裂開來,卻飛身閃出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捋捋長須,長歎了一口氣道:“蕊姑娘大傷未愈,且莫氣惱,天大的誤會,總有澄清的時候。相信我這兄弟也隻是一時把持不住,色迷心竅。從前番言語中,可知他心裏的確有你”。
卻說這老者卻正是黃竹叟,那美人便是秦蕊,大唐的梅花密探,貞玉公主的貼身四大護衛之一的落花。
秦蕊聽得黃竹叟此言,反而仰天狂笑,怒道:“我秦蕊今生真是有眼無珠,錯把一腔芳情寄托在了這負心薄幸的狗賊身上。今生遇不著便罷,若讓我遇見那狗男女,我便殺了她,再把他的心肝挖出來看看,到底裏麵裝著的是人心還是狗肺”。
黃竹叟見秦蕊怒不可製,知道此時勸解無益,便隻得仰天太息,負手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秦蕊把劍收回劍鞘,滴下幾滴酸淚來,也不言語,便朝山下走去。黃竹叟忙道:“既然此係傷心地,不如回去。那大唐風華物茂,地靈人傑,哪裏就沒有一片樂園”。
秦蕊也不答話,隻顧朝前走去。此時天暮,那漫天的風雪湧來,亂絮一般,隻把兩人吹打得如同飄蓬一樣。
話說寒江雪回到突厥軍大營,軍中的人表麵上雖然對寒江雪甚為客氣,暗地裏卻時常有人想要刺殺他,尤其是那些從遼東回來的軍士,他們的親友多有死在寒江雪手上的。還有那些頡利可汗暗地裏安插的人,也因懷疑寒江雪乃是大唐人,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也在伺機密謀,卻都隻是礙於眉兒公主,又忌憚寒江雪的武藝卓絕,所以一直未敢動手。恰巧今日寒江雪和眉兒公主去淩雲峰,至晚方回,那一夥人便商議著趁機設陷阱,欲致寒江雪於死地。
這領頭的一人便是遼東之戰回來的突都爾術,他本兄弟三人,奈何遼東百草嶺一戰,兩位哥哥都死在寒江雪的劍下,他本人雖死裏逃生,回營後得到了犒賞,當上了百夫長,但心中的那股怨氣和仇恨如何放得下,於是便暗中聯絡了些心腹和遼東之戰回來的軍士,準備在今夜動手。
突都爾術道:“那漢賊雖來了我突厥大軍軍營將近一年有餘,眉兒公主和他形影不離,就是夜裏,也有公主的親信把守,百步之外便禁止人行,如今好不容易瞅到機會,他的外圍警戒解除,夜裏也沒了眉兒公主的親信侍衛站崗,咱們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另一人便道:“漢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倘若得逞,果真成了我突厥汗國的金刀駙馬,咱們這輩子便大仇難報,還得一輩子被他踩在腳下,看他的臉色行事,俺們如何受得這鳥氣”。
眾人附和,一人便道:“如今趁著她們好事未成,咱們就算殺了他,頂多受些責罰,他畢竟是大唐人,而且還是咱們的仇敵和俘虜,就算阿史那眉兒責怪下來,憑著我們的軍功,大將軍還能為了一個俘虜殺了我們不成”。
一人道:“況且還有頡利可汗的人在軍中,他們也和咱們有相同的打算,到時候未必不會為我們說話”。
眾人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突都爾術道:“你們都聽我的指揮,咱們想要殺得此漢賊,還得仔細打算,而事情的成敗,便在今夜”。
眾人都道願意聽從突都爾術的差遣。那突都爾術便道:“咱們趁著他二人未回,卻在那漢賊的營帳外挖下陷井,再用翻版蓋住,隻要他掉進去,咱們的人立馬往陷井裏澆水,這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滴水成冰,陷阱四周無處著力,不出一盞酒的工夫,那廝必然凍成冰塊,神仙也難救。到時候咱們再把陷井蓋上,神不知鬼不覺,從此便讓他在人間消失,到那閻羅殿裏喊冤去。倘若阿史那眉兒問起來,咱們閉口不說,誰人知道!就算被發現,到時候人已經死了,她也不知道是誰幹的,能耐我們何。若是理論起來,咱們便說是那漢賊居心叵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挖了陷井防範著我們,卻自己酒醉,失腳掉了下去”。
眾人聽得突都爾術此言,便都拍胸大笑。突都爾術接著道:“今天他二人去了淩雲峰,難得孤男寡女在一起,必定回來得晚,咱們分成兩撥人,一撥且把周圍站崗的幾個弟兄灌醉,另一撥人趁機去挖陷井”。
眾人點頭,一人便道:“那漢賊武藝超凡,輕功卓絕,倘若飛身出來,怎辦?”。
突都爾術笑道:“咱們挖陷井的弟兄便要辛苦些,把那陷井挖得又深又光滑,憑他通天的本事,一但中了埋伏,便插翅難飛。況且這凍死狗的天氣,幾桶水瞬間澆下,立馬成冰,他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吃不消,還哪來的力氣飛身出來。就算他飛身出來,咱們的人埋伏在外,手裏的弓箭都是拿來彈棉花的不成,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阿史那眉兒未必能抓到咱們的把柄,到時候隻要人死了,怎麼說還不是由得咱們”。
突都爾術一番話說得眾人直點頭。於是眾人便暫時散去,各自準備。
轉眼已是天黑,阿史那眉兒回到帳中,獨自對著酥油燈發呆,帳內的一盆炭火燃得正熾,中央一張小巧長桌上,羅列著數樣精致的小吃和糕點,兩盤牛羊肉幹,一壺馬奶酒。
阿史那眉兒的心一陣狂跳,臉紅耳熱起來,碧綠的眼內滿含柔情蜜意,她正在回想著日間在淩雲峰山腰的那一幕。寒江雪一把摟著她滾倒在雪地裏,把她緊緊壓在了他的身下,他那雙大手竟敢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亂摸,遊走,自己卻突然間有一種異樣的,難以言表的快感襲來。
想起這些,阿史那眉兒的心似乎就要跳出胸口來,臉紅到了耳根子,心裏卻暗自下定了決心,今晚,她要把自己變成真正的女人。隻要他要了自己,從此便可名正言順的將他留在軍中,縱然他尚不願意為突厥效力,起碼在阿史那家族危難之際,他不會袖手旁觀,自己也就名正言順當他的女人。
阿史眉兒正自等得心潮澎湃,卻有阿史那杜爾的一名侍衛過來道:“大將軍請眉兒公主過去”。
眉兒道:“可知何事?”。
那來人道:“大將軍沒說,隻吩咐小的,請公主快些過去”。
眉兒道:“知道了,你先回去複命,就說我馬上便來”。
來人拱手,便轉身回去了。眉兒看著這一桌子的酒菜,又看看外麵,一陣雪風突然破帳進來,酥油燈隱隱綽綽,搖晃起來。眉兒的心似乎也開始搖擺起來。
眉兒把帳內的酥油燈吹滅,又拿一個罩子把火盆罩住,穿戴齊整,披上一件雪白貂裘大氅披風,便欲朝著阿史那杜爾的牙帳中來。
卻說此時夜黑風高,原本軍營中每隔百步便設有火盆,一來可以照明,防止軍中混進奸細;二者也可取暖,讓那些站崗巡邏的軍士不被凍傷。然而此時突厥大軍和大唐李靖軍隊隔著陰山對峙日久,雙方的物資都有很大的消耗,為了節省,這突厥軍中的篝火便由先前的每百步一盆削減為每兩百步一盆。這樣做雖節省了物資,但這軍中大營頓時便暗了許多,常有陰影藏匿之角落。
眉兒剛出得自己的營帳,兩名女侍衛便上來道:“公主何往?是否要我等陪同?”。
眉兒道:“不用,阿塔召喚,我去去便回。若是寒江雪到來,你告訴他在帳中稍等。隻要他一來,你四人便回自己帳中歇息去吧。這大冷的天,你們也不必在此守著,看凍壞了你們”。
女侍衛便道:“多謝公主體惜,為公主站崗,保護公主,是我等的職責”。
眉兒笑笑,便道:“我帳內還有一壇馬奶酒,便賞給你們拿回去解饞驅寒”。
女侍衛連忙躬身以掌撫胸,行禮致謝。
眉兒轉身,便徑直往阿史那杜爾的牙帳中來。
卻說寒江雪和眉兒兩人下得淩雲峰,回到突厥大營,寒江雪先送眉兒回帳,兩人約好了晚上再見,寒江雪便轉身向南,朝著自己的營帳中來。
寒江雪剛轉過幾處營帳,見自己營帳周圍平時站崗的軍士沒了蹤跡,心裏便暗自道:“難道他們放鬆了對自己的警戒,卻在暗地裏有甚勾當,我且自個小心便是”。
寒江雪正自思量,隻見前麵一隊人馬過來,卻有些不像東突厥人的打扮。前頭一位貂裘華服的公子騎著一匹棗紅大馬,兩騎全身披掛甲胄的侍衛緊隨,後麵是二三十人的步兵隨從,抬著些箱籠,腰間都挎著彎刀。
那公子騎在馬上,趾高氣揚,和眾人大說大笑。寒江雪一陣狐疑,便站在原地觀看。
那公子似乎也看見了寒江雪,一隊人馬須叟便來到了寒江雪身邊。
那公子突然勒住馬,用突厥語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寒江雪也聽不懂,隻定眼看著此人。
公子和一群隨從突然得意的大笑起來,寒江雪便從他們的表情上知道,此人定無好話,隨即便待轉身離開。
那公子卻突然嗬道:“那漢狗且站住,本王子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