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夢如幻

白荷欲大叫,卻發不出聲音來。須叟,白荷落地,腳下卻是一片煙霧繚繞的百花林,無數鳥語花香,數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隱落在嫋嫋煙霧和花林裏,頭頂上數隻鳳凰盤旋飛舞。

那煙霧中的金殿隱約傳來鼓樂之聲。白荷大奇,便不由得邁步向那金鑾殿走去。

穿過幾處花林,迎麵卻有一座亭子,八角飛簷,亭內空空,上麵卻掛著一塊匾,匾上卻是“逗蜂亭”三個金色大字。

白荷一驚,便道此處自己曾經來過,卻如何四周景致完全不同。

一陣歡快的鼓樂聲傳來,白荷無暇多想,沿著亭畔的小路向前走去。

轉過一片湘妃竹林,眼前卻是一條三叉路口,路口的旁邊各自立著一塊碣石,左邊的一塊石頭上寫著“黃金屋”三個大字,右邊的一塊石頭上寫著“如玉閣”三個大字,中間的一塊石頭上卻寫著“極樂殿”三字。

白荷站在路口猶豫了片刻,隻見三條路口各自閃出三位美人來,便都向白荷招手。

左邊的路口那位美人渾身金光閃閃,珠光寶氣;右邊的那位美人美若天仙,體態風騷,如嬌花照水,說不盡的嫵媚風流;中間的一位美人卻如同喝醉了酒,眉目含情,呻吟巧笑。

白荷往左邁出了一步,那右邊的美人便急忙喊她。白荷便退了回來,欲往右邊走。中間的那位美人便呻吟著來拉她。

頓時三位美人把白荷死死拉住,互相撕扯著。

突然,一位金冠華服的少年騎著白馬從裏麵騰空趕來,大喝一聲,便把三位女子一口吸進肚子裏。

白荷大驚,便待轉身,那少年卻跳下馬來笑道:“哪裏走,且把你的心拿來”。

話音剛落,那少年伸手一抓,便把白荷一顆血淋淋的心抓了去,隨即飛身上馬,一彈頭上金冠,那三條立著碣石的路便合並為一條寬闊的大路。

少年笑著調轉馬頭,便朝著前方的金鑾殿飛去,須叟便消失了。

白荷丟了心,一陣空落落的疼痛,便急忙朝著這條大路向那金鑾殿奔去。

白荷來到金鑾殿前,隻聽得裏麵鼓樂喧天,巧笑聲不斷,似有無數神仙眷侶在裏麵逍遙。

白荷正自在門外猶豫,隻見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先前那位在煙霧中舞蹈的美人騰雲出來,笑拉著白荷便進殿門來。

白荷隻覺得這美人的手指冰涼,便問道:“你是誰,要帶我到何處?”。

美人笑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帶我去我的去處,你帶你去你的去處”。

白荷聽得一陣糊塗,隻覺得自己衣帶飄飄,腳下生風,穿過幾處遊廊亭台,便來到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內。

隻見裏麵美女如雲,個個體態風騷,霓裳玉帶,環佩叮當;或載歌載舞,或喝酒調笑,說不盡的繁華風流,極樂忘憂。

眾美人見白荷進來,便有人拉著白荷去喝酒,又有人拉著白荷去曼舞。

眾人都道:“你怎麼才來,卻倒是來得巧”。

突然,那大殿上的寶座中走下先前那位騎著白馬,偷走了白荷心的男子,上來便拉著白荷曼舞。

兩人在大殿中央輕歌曼舞,飄飄欲仙,兩排無數歌姬和樂師便奏起仙樂來。

白荷頓時覺得這金鑾大殿成了她一個人的舞台,感覺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少年摟著白荷的腰,開始軟語呢喃,笑著從懷裏拿出一頂紫金冠給白荷戴上,白荷頓時飄飄然起來。

少年突然一把將白荷抱起,朝大殿後麵走去,須叟便來到一處繁花似錦的花圃中。

那花圃的中央卻有一張百花鋪就的大床,床的中央形同一朵盛開的牡丹,金黃的花蕊和豔麗的花瓣卻是用錦緞簇成。

少年把白荷抱上大床來輕輕放平躺下,一彈頭上的金冠,白荷便筋酥骨軟,如飲仙酩一般,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入骨的酥癢難耐,便閉上眼睛,嘴裏開始呻吟起來。

少年得意的含著笑,便緩緩俯下身子,壓在白荷身上,那手便在白荷身上撫摸遊走,兩人如同一對在花蕊中纏綿貪戀著蜜露的蝴蝶一般。

突然,白荷聽得耳畔電閃雷鳴,接著便有暴風雨的聲音,便使勁睜開眼來,隻見一隻巨大的黃蜂鼓著拳頭般大的巨眼,扇著長滿絨毛,如巨傘般的翅膀便向兩人撲來,那尾上的毒刺如一把鋒利的長劍,霎時便向白荷高聳的胸脯刺到。

白荷大驚,所有的快感頓時灰飛煙滅,急忙一把抓住大黃蜂尾部的毒刺。

趴在白荷身上的少年緊忙跳將起來,拔出胯下的鐵棒向那大黃蜂當頭便打。

大黃蜂便撲騰起巨大的翅膀,把那頭上如同鞭子一般的觸角來纏住少年的鐵棒。

大黃蜂趁機把尾部便猛向下一用力,那如劍般的毒刺便紮進了白荷的胸脯。

少年大怒,急忙一把撕下麵皮,露出血淋淋的麵目,猛一彈頭上的金冠,頓時身形大漲,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一把便將鐵棒奪過手來,揮棒便向大黃蜂的尾部打去。

那大黃蜂被打飛出去,口裏吐出一團黃色的汁液,須叟便氣絕,那如劍的毒刺卻留在了白荷的胸口上。

白荷被那巨大如劍的毒刺紮在胸口,頓時疼得花容失色,卻叫不出聲來。

少年急忙按住白荷流血的胸口,一把將那毒刺拔起,卻因用力過猛,毒刺的尖斷在了白荷胸脯裏麵。白荷疼得眼冒金星,那少年見狀,便一彈頭上的金冠,恢複了人形,卻是那位白日間在千嬌百媚亭裏的登徒子,隻見他低頭便張開大嘴來,笑著伸向白荷高聳的胸脯。

白荷大驚失色,拚命撕抓掙紮,便把自己頭上那頂紫金冠抓落,頓時胸中的一口氣終於爆發出來,便大聲驚叫道:“流氓,滾開,別碰我的胸”。

話音剛落,隻聽得閃電雷鳴大作,耳畔便有鼓點般的雨聲傳來。一陣風起,陣陣雨霧從窗戶隨風飄進來,星星點點的濺在白荷的臉上。

白荷悠悠睜開了眼,隻見屋內燭火亂竄,外麵竟下起了傾盆大雨,那雨正被風吹進窗戶裏來。

白荷翻起身來,隻覺得一陣頭暈腦脹,便隨身披起一件衣服來關窗子。

此時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隻有暴風裹著的暴雨把這聽雨軒敲打得一片嘩然。

白荷關好窗子,一陣寒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寒顫,便緊忙走回去,換上兩根新蠟燭,便又回床上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想起夢裏的奇怪驚悚的情景,尚自心跳。

窗外風雨交加,白荷在床上輾轉反側,又回想起白日間在千嬌百媚亭裏的一幕來,竟一陣耳熱心跳,心想那男子先是在逗蜂亭巧遇,又在這千嬌百媚亭裏如此大膽放誕,卻不知他究竟是何人。自己來到這晉王府已經半年多,進得這春嬌院的聽雨軒也已經有三個多月,卻從未見過這晉王一麵,每日間除了在院內觀花賞景,卻無其它任何事情可做,那院裏的人也不和自己多說話,自己也不能出這院去,竟像是籠中的金絲鳥兒一般,雖錦衣玉食,卻和坐牢無異。白荷的心裏便一陣惆悵起來。

白荷獨自聽著這窗外的風雨交加,一夜無眠,直到天亮,大雨方停,這諾大的聽雨軒裏冷冷清清,嗖嗖寒意襲來,白荷便有些頭重鼻塞起來。

白荷見天光大亮,架上的蠟燭已經燃光,隻剩得一串串淌下的蠟油掛在燭架上,如同一片殘花的淚一般。

突然,一陣鳥兒的啾啾鳴叫聲傳來,像是畫眉的叫聲,白荷心想,這一夜狂風驟雨,不知外麵花圃裏的花兒怎樣了,於是便掙紮著起來,穿好衣裳,趿著一雙扶桑木屐便推門出來。

白荷剛推開門,一陣涼風襲來,頓時便連打了幾個噴嚏,便急忙轉身去把一件大氅披風披上,又轉身出來,徑直朝聽雨軒後麵的千嬌百媚亭走去。

白荷沿著一條小小的石子甬路向前,一路上秀竹森森,沾滿了晶瑩的露水,偶爾幾隻早起的小鳥在竹林間跳躍,見白荷到來,急忙飛走了,卻落在前麵不遠處跳躍鳴叫。

白荷覓著小鳥的叫聲,一路向前,來到千嬌百媚亭畔,隻見落紅遍地,牡丹殘妝帶雨,芍藥欄裏紅香隕落,盛開的數株玉蘭也落下許多潔白的花瓣來。

白荷走進千嬌百媚亭裏來,隻見亭子內也落滿了許多殘紅和花瓣,那粉的,紅的,黃的,胭脂的等等各色牡丹和紅得刺眼的芍藥夾雜著白的玉蘭花瓣灑落一地,如同美人卸下的殘狀一般。

一縷紅日初升,一隻畫眉鳥竟飛了進來,落在亭內,啾啾鳴叫跳躍著,似乎在為這一地的落花而哀鳴。

白荷想著自己,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如同這殘紅一樣凋落,隻是這風雨過後,可會有一隻鳥兒來為自己哀鳴歌唱。

白荷看著這滿地滿院的殘花,上麵的露珠反射著太陽的光芒,竟如此耀眼,眼前便恍惚起來,似乎天空正下著漫天的花雨,那花雨紛紛揚揚的落在自己的腳下,白荷便情不自禁的開始隨著這花雨舞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