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下仇恨
汪漸痕和那女弟子一夜風流之後,總覺得下麵隱隱作痛,頭暈眼花,腰膝酸軟。然而他還是非常迷戀那女弟子的身體,哪種感覺讓他至今難以忘懷。那花房中的一縷幽香,讓他至今無法自拔。
……
豫州,寶禪山,菩提寺。
王永龍的斷棍已經點在了圓純的咽喉上,圓純自然知道那棍尖上凝聚著內勁,自己已經來不及躲了。
圓純也不羞敗:“多謝手下留情。老衲輸了,打第二關去吧!圓植師兄的菩提明王拳已入化境,我不是他的對手,可惜你也不是。”
王永龍扔掉手中的斷棍:“承讓了!多謝大師指點!”
圓純輸給王永龍是心服口服的,他的雙手棒法比單手棒法還要精妙,一旦拉近距離,就擋不住了。圓純沒有想到一個俗家弟子,身上竟然有這麼精純的內力,他開始反思了,反思本家弟子和俗家弟子的區別。
本家弟子往往最少都能學三種絕技,還有各自的師父親傳,但是往往貪多嚼不爛,練了三五種絕技,下得功夫卻非常少,沒有一門練到高境界。俗家弟子雖然隻能自選一門武功,但是日夜練習,反而練得更精純。
圓純的法號雖然叫圓純,但是上山之前就練過多家武藝,成為本家弟子之後兼修多門功法。他原本打算練成九大絕技,後來發現以他的悟性和精力,如果九門一起使勁,隻會藝多不精。
圓純沒想到自己四十歲的時候才悟出了這個道理,他以前隻信奉藝多不壓身,從未想過將一門功夫練到爐火純青。圓純還想著王永龍的那個撩腿,這時他卻恍然大悟,他根本不用去練鐵襠功。
隻要他使出纏頸式的時候,把對手拽到地上,讓對方無法出腳就可以了。破解的辦法而且不止一種。圓純笑了,菩提寺裏有太多的功法,但是他都不再需要了,甚至看都懶得看,大成菩提鐵袖功足矣。
圓純輸給了王永龍,暗想:“看來鐵襠功也不是非練不可。”
第二關還是一個木門,上麵寫著一個“嗔”字。嗔,對逆的境界生嗔恨,沒稱心如意就發脾氣,不理智,意氣用事。嗔的產生與作用與貪正好相反。貪是由對事物的喜好而產生無厭足地追求、占有的心理欲望。
嗔卻是由對眾生或事物的厭惡而產生憤恨、惱怒的心理和情緒。佛教認為對違背自己心願的他人或他事物生起怨恨之情,會使眾生身心產生熱惱、不安等精神作用,對佛道之修行是十分有害的。因而佛教把嗔看作是修行的大敵。
圓植原本性情謙和,待人寬厚。不想練了菩提明王拳之後,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經常想要把對手一拳打殺。圓塵見他在切磋的時候,差點打死同門師兄,於是命在他這裏守關參禪。
圓植在膳堂吃飯的時候,因為飯菜不合口味,一怒之下就掀翻了桌子,還打傷了不少同門師弟。見生方丈覺得圓植習練菩提明王拳,但是沒有修行,功法雖然有了七成火候,但卻中了嗔毒。
圓植被派來守關之後,經常打傷挑戰他的弟子。如果菩提寺有外人前來切磋武藝,第一個派上去的一定就是圓植。化龍書院曾經派弟子過來切磋武藝,結果一個弟子中了圓植一拳,當即吐血身亡。
自此之後,菩提寺算是和化龍書院結下了梁子。化龍書院的高手根據菩提明王拳的特點,創出了新的身法,專門克製菩提明王拳,取名“戰明王。”圓植作為菩提寺第一護法的大名也傳開了,眾多高手紛紛前來與其切磋,均被他一拳打死,無一活口。
整整三年了,沒有弟子敢和圓植切磋,輕則臥床三月,重則當場喪命。菩提明王拳的剛勁實在太可怕了。一共十二式的拳法,招招都管用,至簡至剛,被外人稱為“菩提閻王拳。”
圓植每天閑不下來,用鐵臂撞擊著鐵人樁,那鐵人都給他打得轟隆響。厚厚的鐵皮都不如他的拳頭硬。圓植除了用鐵臂去碰撞鐵人樁,還用自己的身體去撞樹、撞牆,橫練功夫也非同一般。
王永龍來之前,問了一個跟圓植切磋,並沒有受傷的圓字輩弟子。那圓字輩弟子告訴他,圓植的外功都練到了精致,周身幾乎刀槍不入,拳勁足足可以打穿五棵大樹。圓植隻有一個弱點,就是步法很差,經常打不到人,所以武藝不能登峰造極。
王永龍看到圓植打鐵人樁的樣子,也嚇了一跳。如此巨力打在人身上,一拳就完完了。不過手中有棍棒,勉強還能支持一陣。圓植好像有無窮無盡的精力,鐵人樁被他完全打癟,牆也被他撞倒了。
後來圓塵命人專門用鐵板和石塊,給他建了一麵五尺厚的堅牆。圓植再也撞不倒這麵牆,但是周身的鐵布衫卻也練成了。圓植的實戰能力並不比四大護法神僧差多少,實在讓人望而生畏。
圓植看到王永龍走過來,喝道:“小子,你是來闖第二關的嗎?已經整整三年沒有人陪我打架了。我太高興了!”
圓植隨即把自己的襠對準了吊好的木樁,撞了上去。那粗木樁撞在圓植的襠部,圓植卻越來越興奮,毫發無損。王永龍著實嚇了一跳,俗家弟子之中,從來沒有人把鐵襠功練到這個火候。
王永龍讚道:“佩服佩服!大師,你的硬氣功真是厲害。我在菩提寺中還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又這種功力。尋常人恐怕練死,也練不到這一步。跟我一起的韓老四,想要練成鐵臂功,結果用手臂去砸冰塊,手臂當場就折了。哈哈!”
圓植怒道:“練硬功夫,不明白循序漸進的道理,隻會受傷。真正練鐵掌,掌是看不出來的,如果練得手掌變形,一定是出了問題。鐵掌的勁力不是練出來的,而是養出來的。小子,我渾身上下均沒有罩門。來吧!動手吧!”
王永龍搖搖頭:“圓植大師,動手之前,我想問問為什麼你練得這麼瘋魔?”
圓植瞪大了眼睛:“出家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了無牽掛。我不這麼練,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活著。我要報仇,可是方丈不許,我好恨他啊!當年我破不掉他的菩提一指,現在我的菩提明王拳已經大成了,我還要去報仇啊!”
王永龍拿起一根白蠟棍:“大師,我隻會一套如意盤龍棒。請大師賜教了。”
圓植握緊了雙拳,蓄勢待發:“你很有種,菩提寺裏還沒有俗家弟子敢和我過招。”
圓植出拳了,他完全沒有步法,隻是兩腿一蹬,一下子蹦起了一丈高,一記大重拳從天而降。王永龍認出了這一拳,隻是菩提明王拳的第一式大日慈心,這一招使出拳頭像是變成了太陽,拳風滾燙。
王永龍急忙用棍頭頂住,哐框哐框哐,整根白蠟杆被節節打穿。王永龍隻好棄了殘棍,側身閃過這一拳。王永龍躲開之後,看到地上被擊出了一個大坑,不由讚道:“好厲害的菩提明王拳啊!挨上這一拳,那可真是十死無生啊!”
圓植見王永龍躲過了第一拳,立時心生不快,又蹦了過來,發第二拳。王永龍也不接招,就是不斷閃躲圓植的拳,弄得圓植就是打不到他。打完了十二拳,地麵上全是大坑。
王永龍這回弄清楚了圓植的拳路,見他步法很亂。圓植剛要出拳,他就用長棍來掃圓植的膝蓋。圓植的膝蓋整天用鐵錘子砸,根本不受他的影響,這讓王永龍犯了難。躲來躲去不是辦法,王永龍隻好用棍頭來紮眼睛。
結果圓植一把握死了王永龍水中的長棍,怒道:“看你還往哪裏逃!”
王永龍這回棄了長棍,拿出了自己的祖傳三節棍,甩到了圓植的頭頂,竟然圓植有些疼痛。
王永龍拿住兩梢節:“大師,忘了告訴你,我祖上是練三節棍的。”
王永龍亮出三節棍,頻頻打中圓植,不過圓植的鐵布衫功底紮實,就像打在鐵上。王永龍的攔腰棍非常厲害,打得圓植連連後退。王永龍看了被圓植打癟的鐵人,心裏尋思:“即便是個鐵人,也會有薄弱的地方。我就在薄弱的地方不停攻擊,我不相信破不了他的鐵布衫。”
王永龍一個劈棍無意打中了圓植的手腕,竟然阻斷了他的明王拳。王永龍恍然大悟,喜道:“我知道了!開山連環棍!”
王永龍掄起三節棍,大劈下來,一棍比一棍重。開山連環棍一共有六棍,尋常人中了三棍,就爬不起來了。第一棍往往打不中,或會被對手擋住。但是第二棍會借助對手格擋的力量,迅速發動。
王永龍就是讓他擋住第一棍,接連幾棍全部打在他的手腕上。圓植再也抬不起拳頭來,他抬眼間手腕已經被王永龍絞住了。
王永龍笑道:“大師,承讓了!”
圓植羞敗,出拳要打王永龍,結果兩隻手都被三節棍給纏住了。王永龍笑道:“大師,願賭服輸啊!我承認我破不掉你的明王拳,但是我還是贏了。”
圓植怒道:“士可殺,不可辱。”
圓植跳了起來,竟要用頭往牆上撞。就在圓植的頭快要撞到牆上的時候,王永龍卻死死拽住了他的腳踝,拉住了他:“大師,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可不能自尋短見啊!”
圓植坐在地上,以拳捶地:“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我不能為我娘報仇!我練了這麼多年的明王拳,到底有什麼用啊?我連我娘的大仇都不能報啊!”
王永龍問道:“大師,那你為什麼不給你娘報仇呢?難道你打不過你的仇人?”
圓植罵道:“我那該死的老子,賭輸了家產,還欠了幾千兩銀子。我娘被債主上門追債,竟給活活打死了。她臨死之前卻不讓我報仇,方丈也不讓我報仇,到底是為了什麼?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這時候圓塵突然走了出來,還是那麼的玉樹臨風。他指著圓植:“圓植,有些話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娘不是被仇家打死的,而是另有其人。”
圓植厲聲道:“你胡說。我娘明明就是被仇家打死的。我看見了她身上的血,她一定是被打傷的。”
圓塵搖了搖頭:“那傷其實是你爹用金釵紮出來的。你爹當時想要拿錢去賭,要奪你娘的金釵,你娘不肯給他,結果在爭搶之中,被你爹紮傷了。這件事方丈和我都知道,之所以一直不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之中。這些年我們菩提寺被你打傷的師兄弟還少嗎?如果他們一定要找你報仇,你至少要斷十八條腿。”
圓植大驚:“什麼!我爹殺了我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圓塵正色道:“圓植,這麼多年了。你的菩提明王拳已經練成了。但是你卻一直放不下你心中的仇恨。你的心中如果永遠有恨,那你隻會離佛法越來越遠。如果你娘真的是被仇家打死的。我們師兄弟難道不會給你報仇嗎?方丈讓我給你講兩個故事,希望你聽了之後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圓塵望著王永龍:“王永龍,沒想到你能打贏圓植。你可以去第三關了。阿彌陀佛!報複並不能化解仇恨,隻有慈悲之心才能化解仇恨。”
話音剛落,圓塵講了兩個故事:
智空禪師是武士的兒子。有一年,他到江戶遊玩的途中,偶然遇到一位高官,於是做了他的隨從。
後來,他與官員的太太兩情相悅,十分親密。紙裏包不住火,兩人的私情終於被發現了。自衛中他殺了那位大官,帶著他的太太逃往別處。
習慣了奢華的生活,突然失支了生活來源,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兩人墮落成賊,而女人的貪得無厭,使智空禪師深惡痛絕,最後終下決心離開了她。
之後,智空禪師到很遠的一個寺廟出家,做了名遊方僧人。為了彌補自己的罪過,他下定決心要在有生之年完成一善舉。
他知道某處的懸崖非常危險,已斷送了不少人的性命。他決心在懸崖下麵挖一條隧道,為人們開辟一條安全的通道。
他白天乞食,夜晚挖掘隧道,長年累月,日日不輟。轉眼間三十年過去了,一條長達兩千米的隧道終於挖通了。
在智空禪師完成隧道的前兩年,那位大官的獨生子已經成為一名劍道高手。他四處尋覓智空禪師以報殺父之仇,後來終於發現了他,要置他於死地。
智空禪師平靜地對他說:“我心甘情願地把我的生命交給你。但是,請讓我挖成這條隧道,等到這件工作完成的那天你就可以殺了我。”
於是,大官的兒子耐下性子等待那一天。時間一天天過去,智空禪師仍在不斷地挖著。一晃又是幾個月,大官的獨生子閑等著感到十分無聊,便開始幫智空禪師挖掘。他幫了一年,逐漸對智空禪師的堅強意誌生出敬佩之情。
隧道終於挖成了,人們可以從這裏安全通過。
智空禪師放下手中的工具,欣慰地長籲一口氣說:“隧道完成了,我心願已了,現在請你砍我的頭吧。”
此時,大官的獨生子滿眼含淚,動情地說道:“你是我的老師呀!我怎能下手砍自己老師的頭呢?”
智空禪師的慈悲和關愛化解了對方滿腔的仇恨和怒火,讓複仇者改變了初衷。
小沙彌去擔水,回來的路上被蛇咬了。
回寺院處理好傷口之後,小沙彌找到一根長長的竹竿,準備去打蛇。慧清法師見狀,過來詢問。小沙彌把事情對慧清法師講了,法師問事發地點在哪裏,小沙彌說在寺院北坡的草地。
慧清法師又問道:“你的傷口還疼嗎?”小沙彌說不疼了。
“既然不疼了,為什麼還要去打蛇?”
“因為我恨它!”
“它咬疼了你,你就恨它,那你踩疼了它,它也恨你,也該咬你。你們雙方因恨結怨,可你是人,你該早些放下心頭的仇恨。”
小沙彌一臉的不服:“可我不是聖人,做不到心中無恨。”
慧清法師微微笑道:“聖人不是沒有仇恨,而是善於化解仇恨。”
小沙彌搶白說:“難道說我把被蛇咬當做被鬆果打中腦袋,或者半路被雨淋一樣,我就成了聖人?如此說來,做聖人也太容易了吧!”
慧清法師搖搖頭:“聖人不僅隻是懂得化解自己的仇恨,更善於化解對頭的仇恨。”
小沙彌怔住了,呆呆地望著慧清法師。
法師說:“世人對待仇恨有三種做法。第一種是記仇,等於在心裏擱了一塊土坷垃,自己總是生活在恨意帶來的痛苦中;第二種是盡快忘掉仇恨,還自己平和與快樂,等於把土坷垃弄碎,在上麵種了花;第三種是主動與仇人和解,解開對方的心結,等於是把花朵贈給對頭。能做到第三種,就與聖人的境界差不遠了。”
小沙彌點點頭。
不久,北坡草地上出現了一條高於地麵的窄窄的石板路,那是小沙彌修建的,之後這裏再也沒有發生過蛇傷人的事情。
圓植痛哭流涕:“方丈!諸位同門師兄弟!弟子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