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昭君出塞
莫雲端新收的義女名叫莫雁翎,原名叫李燕,年方十六歲,長得身材纖細,楚楚動人,貌美如花。莫雲端的大兒子莫戰天,數次想要納她為妾,都被李燕拒絕了。李燕言明,即便嫁給平民百姓為妻,也不給高門大戶做妾。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李燕的父親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銀子看病,李燕隻好拜莫雲端為義父,替他的親生女兒去和親。莫雲端有九個女兒,都是嬌生慣養的嬌小姐,無論如何都是不肯去鮫人族和親的。
李燕在莫府做二等丫頭,沒有幹過什麼粗活,一雙玉手甚是好看,換上好看的衣裳,竟比莫雲端的所有女兒都要美豔動人。莫雲端很爽快地給了李燕足夠的銀票,要她代替莫九去和親。
臨行前一天,莫戰天偷偷來到李燕的房外,往裏偷窺。李燕隻穿了貼身小衫,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從青州到東海鮫人島,至少有一個月的行程,至少有二十三天要乘船渡海。她要嫁的正是鮫人族的太子鮫占鳳,傳聞鮫占鳳非常殘暴,經常鞭打自己的侍妾,還命令侍妾必須要穿開襠褲,方便他辦事。
李燕忍不住哭泣起來,小聲說道:“爹娘!我生得這麼美貌,沒有大戶人家小姐的命,還要嫁給東海的鮫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莫戰天輕輕敲門,裝作婢女的聲音:“小姐,老爺讓我來給你送燕窩粥了。”
李燕黯然說道:“拿走吧!我不喝!”
莫戰天接著嬌聲道:“小姐,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當心餓壞了身子,趁熱喝了這碗粥吧!”
李燕隻好穿上鞋子,過來開門:“煩死了,你端進來,我也不喝。”
李燕打開門閂,莫戰天衝上去就抱住了她:“小燕兒,可想死我了。以後你遠嫁東海,我可就再也看不見你了。今晚便先把身子給我吧!”
李燕用力阻攔莫戰天,冷冷說道:“莫戰天,我是你父親新收的義女,你若是非禮於我,那可就是衣冠禽獸,豬狗不如。”
“我顧不得這麼多了,小燕,你長得實在太美了,我是真心想納你為妾的,你這就從了我吧!我的小心肝!”莫戰天猙獰地笑了起來。
嘭!
莫戰天突然被一拳撂倒在地,摔得四腳朝天。莫戰天定睛一看,李燕麵前竟有一個白麵少年。莫戰天當即罵道:“好啊!小燕,你竟然有姘頭,真是一個不要臉的小賤人。”
白麵少年搖搖頭:“我不是他的姘頭,我隻是負責暗中保護她,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會給他一拳。滾吧!”
莫戰天卷起袖子,怒道:“小雜種,你以為你是誰?我可是莫戰天,狂刀門掌門大將軍莫雲端的嫡長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白麵少年朝他伸出了手指:“那你來啊!我可不管你是誰?我杜天任照打不誤!”
莫戰天揮拳朝杜天任衝了過來,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如何能是杜天任的對手。杜天任一拳打在了莫戰天的嘴上,直接打掉了兩顆大門牙。這回莫戰天再也不敢亂動了,他撿起地上的門牙,灰溜溜地逃了。
此時莫雲端還在後院練槍,晝紮銅錢眼,夜紮香火頭,莫雲端一杆梨花大槍使得出神入化,每天隻是重複攔槍、拿槍、紮槍,日積月累練成了神槍。盛夏的時候,莫雲端可以用手中大槍紮死亂飛的蒼蠅,例無虛發。
莫雲端用餘光看到慌慌張張的兒子,厲聲問道:“這麼晚了,你這是被誰打了。”
其實莫戰天離莫雲端足有十丈遠,但是莫雲端眼神絕佳,看到了莫戰天手上的門牙,當即知道他是被人打了。雖然莫戰天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但到底是他的兒子,若是莫戰天被人欺負,莫雲端一定會十倍奉還。
莫戰天急匆匆跑了過來,訴苦道:“爹,一個叫杜天任的人仗著有些勇力,打掉了孩兒的兩顆門牙,爹可要為我做主啊!”
莫雲端立時扇了他一個耳光:“整日遊手好閑,不思進取。我告訴你,你爹在江湖上仇家也不少,你身上沒有武藝,遲早會被別人打死。等我過去的時候,隻能給你收屍了。這麼點三腳貓的功夫,就不要出去給我丟人現眼。我明明就給你查查杜天任,我看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打傷我兒子。”
莫戰天捂著嘴:“爹,那小子可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裏。你知道他怎麼說嗎?莫雲端又能奈我何?我都可以讓他一隻手!他說你這個大將軍根本浪得虛名。”
莫雲端一怒之下,抖斷了手中的梨花槍。莫雲端竟然能繼任狂刀門的掌門,一則他是上任掌門秋未寒的入室弟子,一杆神槍無人能敵。二則他多次立功,戰功赫赫。三則是他腹有良謀,善於權衡。
莫戰天暗想:“杜天任你死定了,你打掉我兩顆牙,我滅你小子一家!”
……
杜天任指著屋頂上的大梁:“我在大梁上睡了,我奉伯長的軍令,要護你周全。你放心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啟程了。”
李燕抱了一床被子:“你要不要蓋上被子啊?這麼睡覺是會著涼的。”
杜天任輕輕跳了下來,接過被子,飛身上去,笑道:“蓋著被子確實暖和多了,睡吧!”
李燕轉動著手指:“天任,你剛才打傷了莫戰天,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可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啊!莫雲端素來護犢子,莫府養條狗那也是好的,天任,你還是快逃吧!”
杜天任搖搖頭:“現在狂刀門還需要我出力,暫時不會動我的,等到我不想呆了,也沒人能攔得住我!李燕,在你眼中大將軍莫雲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燕想了又想:“大將軍文武雙全、胸懷天下、腹有良謀,但他城府極深,非常會玩弄權術。他故意引起家中小妾爭風吃醋,向他使出渾身解數,對他死心塌地。很多狂刀門的弟子都對他忠心耿耿,近來有幾個老將軍不聽話,所以他開始提拔年輕弟子了。”
杜天任嗯了一聲:“這次送你去東海鮫人島,我們隻要回來,馬上官升一級,賞金五百兩。反正我不想留在狂刀門了,給我伯長,我也不留了,這裏就不是窮人能呆的地方。我們寒門子弟即使再有本領,立下汗馬功勞,也不如富家公子升官快。”
李燕很是同情:“天任,你說的我都懂。狂刀門裏的弟子大多沾親帶故,隨便練練也能升官,寒門子弟根本沒有出頭之日。我在這府上做丫頭,隻是為了掙些銀子做嫁妝。沒想到我會嫁給東海的鮫人,真叫人肝腸寸斷。”
杜天任小聲道:“如果你不想去和親,那就別去了。”
李燕歎了口氣:“我已經收了莫雲端的銀票,就應該去和親。鮫人族屢次犯我邊境,如果我此去能換得青州太平,那就是值得的。昔日王昭君出塞,遠嫁匈奴,沒想到我和王昭君竟然是同一命運。據說王昭君是個宮女,原名叫王嬙,還是自願去和親的。”
杜天任嗯了一聲,念道:“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麵,環珮空歸夜月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明妃就是王昭君,避司馬昭的諱,所以叫她明妃。”
李燕問道:“我聽說王昭君是個絕色美人,但是宮裏的畫師毛延壽故意把她畫得很醜,以致於她沒有被漢元帝臨幸。後來漢元帝非常後悔,想要換人,但是匈奴人不同意。傳聞漢元帝還和王昭君纏綿了三天三夜。”
“那我也不知道,我隻會背那麼一首詩而已,我隻知道你也一樣很美,不比王昭君差。”杜天任打起了哈欠。
李燕橫豎睡不著覺,便問道:“天任,你想聽我講王昭君的故事嗎?我睡不著!”
杜天任嗯了一聲:“那你就講吧!明天一早就要趕路,講到累了,就睡吧!”
王昭君出生在著名的長江三峽中,一個叫秭歸的地方,這裏江水湍急,日夜咆哮,兩岸懸崖峭壁,怪石磷峋,戰國時這裏曾出過一位著名人物,那就是屈原。
王昭君出生時正值漢朝的輝煌盛世,百姓豐衣足食,但秭歸這裏比較荒僻,王昭君的父親,帶著兩子一女,和妻子一道,耕種小得可憐的幾塊山坡地,種些雜糧維持生計,仍然過著勉強溫飽的艱苦生活。有時還要替溯江而上的船隻拉纖貼補家用。
生活雖然清苦,但全家和樂,與世無爭,更重要的是能夠始終保持先人的傳統,沒有忘記她們也曾是受人尊敬的詩禮門第。王昭君有一個哥哥叫王新,有一個弟弟叫王颯,出力的活兒輪不到她,她除了跟著母親嫻習女紅之外,更在父親的督促下讀書習字,雖然生長在窮鄉僻壤,卻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漢元帝建昭元年,下詔征集天下美女補充後宮,王昭君年當二八,仿如空穀幽蘭,自然被選入宮。
從全國各地挑選人宮的美女數以千計,皇帝無法—一見麵,首先由畫工毛延壽各畫肖像一幅呈奉禦覽。出身富貴人家,或京城有親友支援的,莫不運用各種管道賄賂畫工,惟獨王昭君家境寒愫,更自恃美冠群芳,既無力賄賂,也不屑於欺瞞天子,使毛延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不但把她畫得十分平庸,而且更在麵頰上點了一顆碩大的黑痣,等到漢元帝看到王昭君的畫像時,嫌惡之餘,更以為她是個不實在的女人,因此,五年過去了,她仍是個待詔的宮女身份。
又是落葉迷徑,秋蟲哀鳴的深秋季節,冷雨敲窗,孤燈寒衾最易惹人遐思。想起西陵峽中的江水,更想起一家五日歡樂團聚的時光,愁思如麻。信手拿過琵琶,邊彈邊哼,唱不盡的是鄉愁:
一更天,最心傷,爹娘愛我如珍寶,在家和樂世難尋;如今樣樣有,珍珠綺羅新,羊羔美酒享不盡,憶起家園淚滿襟。
二更裏,細思量,忍拋親思三千裏,爹娘年邁靠何人?宮中無音訊,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隻望進京見朝廷。
三更裏,夜半天。黃昏月夜苦憂煎,帳底孤單不成眠;相思情無已,薄命斷姻緣,春夏秋冬人虛度,癡心一片亦堪憐。
四更裏,苦難當,淒淒慘慘淚汪汪,妾身命苦人斷腸;可恨毛延壽,畫筆欺君王,未蒙召幸作鳳凰,冷落宮中受淒涼。
五更裏,夢難成,深宮內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虛拋擲,父母空想女,嬙亦倍思親,命裏如此可奈何,自歎人生皆有定。
這就是有名的《五更哀怨曲》。滿腔幽怨,無限感傷,混合著濃重的鄉愁與一絲絲的憧憬。
王昭君無聲無息地打發著漫漫的長夜和日複一日的白晝,意誌消沉,“自歎人生皆有定。”然而,事實上命運總是在“有定”中包含著“無定”,漢元帝竟寧元年,南匈奴單於呼韓邪前來朝覲,王昭君的命運無意間起了突破性的變化。
王昭君出了長安北門,一路曉行夜宿,漸行漸遠,黯然神傷,隨行的樂師們,一路上彈奏著琵琶,以慰王昭君的離愁別恨,聲聲令人肝腸寸斷,回望長安已經了無蹤影,王昭君手彈琵琶,吟出一首“怨詞”。
秋木萋萋,其葉萎黃,有鳥處山,集於芭桑。
養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雲,上遊曲房。
離宮絕曠,身體摧藏,誌念沒沉,不得頡頏。
雖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獨伊何,來往變常。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進阻且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中原正是春暖花開的三月,塞外猶是寒風凜冽的季節,真個是“馬後桃花馬前雪,教人如何不回頭。”王昭君終於在漫漫長路中病倒了,隻得暫時停止前進,養病期間,她想起了父母兄弟,也想到了曾和她纏綿三天三夜的大漢皇帝,於是挑燈披衣,儒淚和墨,向漢元帝寫信:
臣妾有幸得備金臠,謂身依日月,死有餘芳,而失意丹青,遠適異域。誠得捐軀報主,何敢自憐?惟惜國家黜陟,移於賤工,南望漢闕,徒增愴絕耳。有父母有兄弟,惟陛下少憐之!
出了雁門關,匈奴大隊騎士、氈車、胡姬前來迎迓,抵達王庭之日,但見平沙雁落,黃塵滾滾,牛羊遍地,無邊青草。一座座帳蓬中,張燈結彩,歡騰達旦,呼韓邪單於封她為寧胡閼氏(亦即安寧胡地的皇後),百般遷就,以博取她的歡心。然而胡笳悲鳴,駿馬奔馳,飲腥食膻,異邦風月,使王昭君總是對故國充滿思念之情。所謂:
漢使回朝頻寄語,黃金何日贖娥眉?
君王若問妾顏色,莫道不如宮裏時。
王昭君出塞以後,漢元帝依照她的意思,把她的父母兄弟一齊接到長安,賜宅賜田,妥善安置。而呼韓邪自得漢廷絕色美人之後,心中大為高興,整天置酒作樂,並遣使致送大批玉器,珠寶及駿馬,以報答漢天子的特別恩遇,甚至上書願保境安民,請罷邊卒,以休天子之民。漢宣帝在看了郎中侯應上奏的“十不可”之後,謝絕了他的這一好意。
就在王昭君抵達匈奴王庭三個月後,漢元帝在思念與懊惱的前提下,懨懨病榻,拖到初夏時節,竟在榴花耀眼中崩逝。
第二年,即漢成帝建始元年,王昭君為呼韓邪單於生下一子,取名伊督智牙師,封為右日逐王,又過了一年,老邁的呼韓邪去世,這年王昭君二十四歲。
大閼氏的長子雕陶莫皋繼承了單於的職位,依照匈奴的禮俗,王昭君成了雕陶莫皋的妻子。年輕的單於對王昭君更加憐愛,夫妻生活十分恩愛甜蜜,接連生下兩個女兒,長女叫雲,次女叫當,後來分別嫁給匈奴貴族。
李燕的故事講完了,杜天任也完全睡著了,李燕聽到杜天任的鼾聲,也添了幾分睡意,她側臥著身體,漸漸入睡……
狂刀門,前鋒營,張翔龍伯長大帳。
張翔龍望著一眾什長:“兄弟們,明天一早就要上路了,大家還有什麼話要問嗎?”
韋克夫打了一個打嗬欠:“伯長,俺是個粗人,腦子又愚笨。俺沒什麼好說的,但願我們一路順風吧!”
冷鳴風想起莫府中的那些儀仗:“伯長,我們青州地界匪禍極多,如果大張旗鼓地去東海和親,不是明擺著招賊嗎?”
莫孤煙也連連點頭:“伯長,帶著那麼大的一個儀仗隊去,我們還得找人運輸糧草,實在太麻煩了,不如輕裝簡行,扮作普通客商。等我們走到海邊,就算把做好了一半!”
王純良笑道:“伯長,一個狂刀門大將軍的女兒嫁人,排場太小了,反而會讓鮫人族起疑。我想想兩全其美的辦法,辦法一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