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端蒙冤
每個人都有自己性格上的弱點。一個人如果能夠發現自己的弱點,他的人生就成功了一半。一個人如果能夠克服自己的弱點,他的人生必有一番作為。可悲的是,許多人隻看到別人的弱點,而看不到自己的弱點。
諸葛堅是個陰鷙刻深的聰明人,他隻和燕長風說了幾句話,就找了燕長風的弱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但這個喜好一旦過了度,就會成為一種癮。
諸葛堅的計策很簡單,也沒有什麼新意。燕長風是一等一的高手,卻生性嗜酒。他看到二十壇香醇濃鬱的米酒,自然便會動心。先想辦法支開徐公淩和張無音,讓燕長風落單。王長誌和段廣飛的酒量不如燕長風,吃醉了酒。燕長風為人仗義,必然會送他們回房休息。這時候甄淑兒假裝崴了腳,他也不會見疑,喝了那麼多的酒,腦子總是會停頓的。
喝酒的的一個時辰,隻是為了慢慢麻痹燕長風。英雄也需要被他人認可,王長誌和段廣牙幾句好話一說,自然會讓燕長風大為受用。英雄總是無法拒絕美人,甄淑兒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是隨便遇到一個路人,也會扶她回房。
叫聲驚天似炸雷,險些震倒青仙院。燕長風見甄淑兒尖叫起來,便用手揪住了她的衣襟,怒問:“你為何如此害我?”
誰知這時門外進來八個巡邏的青仙書院護衛,圍住了燕長風:“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女青仙!左右與我拿下。”
燕長風大喝一聲:“我燕某身正不怕影子歪,明明是她自己脫了衣服,陷害於我。燕某怎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為首護衛道:“這話你就和無私殿的執法長老解釋吧!你以為我們幾個都是瞎的嗎?馬上就要被你扒光了,好在我們來得及時!”
八個護衛祭起仙劍,八柄藍色結成了金鎖劍陣:“還不束手就擒!”
燕長風平時最受不得被人冤枉,他一把推開甄淑兒,排出雙掌:“昔日孔子曾讓顏回煮米,顏回隻是吃了一口沾了灰塵的米飯,孔子卻誤會他偷吃。親眼所見就一定是真的嗎?”
為首護衛瞪著燕長風:“真也好,假也罷!你今天必須跟我們走一趟,否則休要怪本仙劍下無情。”
燕長風何時受過此等威脅,立時怒火中燒,掌中燃起熊熊烈火,就要出猛虎烈焰掌。這八個護衛劍仙不過隻是不入流的六品人仙而已,燕長風連刑天獸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八個護衛劍仙呢!
“哼!燕某倒要試試,我們這些凡人,能不能戰勝淩虛宮劍仙!”燕長風大喝一聲,內氣暴動起來。
猛虎烈焰掌中的“虎踞龍盤”是專門對付眾人圍攻的絕招,隻見房內八條火老虎衝天而起,勢若奔雷,烈火燒天。火老虎先是圍繞在燕長風周圍,然後衝天而降,如同那絢爛的煙花瞬間綻放。
“啊!啊!啊……”隻見八柄仙劍尚未出手,就掉落在地上。八個護衛劍仙蜷縮在地上,被燒得像個火人,若非修成人仙之體,早已被那烈火消融。一點星星之火,濺在甄淑兒臉上,隻聽她痛苦地哀嚎著,臉上燃起了一小團火。
“住手!”隻見執政長老從天而降,房內降下甘霖,澆滅了火焰。
隻見執政長老掏出一個金鍾,喊道:“太一金鍾,罩!”
燕長風立時被一座從天而降的金鍾罩住,收在鍾內。執政長老看著隻是個矮個子糟老頭,很是弱不禁風,站在燕長風麵前,還不到他胸口。但法力在四大長老中排名第二,道行極高,六十年前,憑借紫光法寶太一金鍾,於蠻荒之戰,收妖降魔無數,戰功彪炳,一時無二。
執政長老望見這一片灰燼的廂房,不由讚道:“好厲害的凡人!數十年未曾動手,一把老骨頭了。”
青仙學院的上空冒起了濃濃的白煙,刺鼻的焦糊味,蔓延在空氣之中。場中的青仙看到執政長老突然消失,都順著白煙的方向,趕了過來。
徐公淩大驚道:“怎麼回事?難道是燕大哥的烈焰掌?”
張無音驚詫地點了點頭:“好像是!看來是出事了。”
徐公淩瞥了諸葛堅一眼,暗想:“無恥小人。莫不是你搞得鬼?”
諸葛堅仍是麵帶微笑,望著徐公淩:“徐兄,好像是女青仙廂房著火了。我們這就去看看吧!”
徐公淩冷笑道:“諸葛家的人是最喜歡玩火的。”
諸葛堅轉過頭:“徐兄說笑了!”
還沒等眾人過去,就看見執政長老帶著八個護衛劍仙,走在回來的路上。
執政長老坐在席位之上,當眾問道:“汝等與青仙燕長風動手,所為何事?”
為首護衛的衣甲都被烈火燒焦了,他跪在地上:“燕長風酒醉後無故闖入女青仙甄淑兒廂房,意圖不軌,被吾等當場抓個現行。小仙八人親眼看著燕長風上身赤裸,抱住了衣衫不整的甄淑兒。吾等八人,俱是人證。”
執政長老祭起太一金鍾:“老仙便讓燕長風出來與你們對質。”
隻見半空之中,太一金鍾金光一閃,赤裸上身的燕長風便出現在眾青仙眼前,渾身都是酒味。他被仙藤條捆著,動彈不得,隻能跪在地上,縱聲長歎。
徐公淩急忙一個金貓步蹦到燕長風身邊:“燕大哥,究竟怎麼回事?”
燕長風見徐公淩過來,不由低下頭:“兄弟,是那賤人陷害於我!燕某怎麼會做出如此之事來。”
徐公淩轉臉望向台下,用犀利的目光在諸葛堅臉上掃過:“我知道了。此事必有蹊蹺,兄長必是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奸計。”
執政長老見徐公淩上台:“徐榜眼,老仙我還要問話。請你下台!傳甄淑兒!”
徐公淩悻悻下台,暗想:“卑鄙無恥,想出如此惡毒的伎倆!”
不一會兒,身上披著長袍,披頭散發的甄淑兒就上台了。隻見她赤著雙足,脖子上盡是淤青。原本一張美麗的俏臉,也被燒出了一塊傷疤。她滿眼淚花,抽泣不止,哭得眼圈都紅了。
執政長老問道:“甄淑兒,老仙問你話,你可要如實回答!可是燕長風闖入你廂房,意圖不軌?”
甄淑兒怒指著燕長風:“就是他!我這一身傷痕,都是拜他所賜。他連禽獸都不如。”
燕長風大喝一聲,吐出血來:“你這賤人,為何要陷害於我?是誰指使你的?我要強占於你,易如反掌,怎會由你叫出聲來?”
甄淑兒裝作害怕,哭得稀裏嘩啦:“三位長老聽稟,淑兒是個女兒家,還有什麼東西比名節更重要呢!眼下出了此事,可讓我怎麼活啊!”
隻見甄淑兒一臉絕望,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剪刀,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冷修向來機警,略使法術,就打掉了甄淑兒手中的剪刀。
徐公淩自尋思道:“演得可真相!不去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張無音心中暗忖:“不可能啊!以燕長風的武功,完全可以封住她的穴道,然後再霸王硬上弓。怎麼會由她叫嚷出來呢?諸葛堅那偽君子,真他大爺的蛋,不是什麼好鳥。”
馬家駒還沒反應過來:“燕大哥不是這種人啊!會不會是搞錯了。”
南宮如玉冰雪聰明一看甄淑兒的眼神,就覺得不對:“燕大哥一定是被冤枉的!”
執政長老揮袖而起:“執法師弟,燕長風一事交由你查辦。把甄淑兒帶下去,看護好她。”
執法長老起身答道:“謹遵法旨!”
執法長老扶起燕長風:“老仙執法百年,從未放過一個奸佞之輩,也從未冤枉過一個無辜良善。跟我走吧!”
燕長風不再解釋,他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
徐公淩突然跪在地上:“執法長老,可要還燕大哥一個公道啊!”
燕長風揮揮手:“賢弟快起,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我燕長風大好男兒,蒼天在上,厚土在下。天地自會還我一個公道。”
不消片刻,燕長風就被執法長老帶走了。執政長老和執務長老也各自回殿,眾青仙見沒了熱鬧可看,紛紛散去。
隻聽一人笑道:“原來這燕長風也是個色中餓鬼啊!不知道他得沒得手!他那麼壯的身子,不把那什麼淑兒壓扁了。”
邊上一人小聲道:“你個傻子別說了。徐公淩可厲害得很,當心他過來打你。快走!”
馬家駒先聽見了:“你們胡說什麼!燕大哥不是這種人!一定別有隱情!”
那人嚇得哆哆嗦嗦,慌張答道:“我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切勿見怪啊!”
張無音對此看開得很,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的隻是少部分人而已。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貪婪的,有些人為了一己私利,會想盡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山中有直樹,世上無直人。
諸葛堅走了過來,一臉誠摯的表情:“徐兄快起!執法長老,公正無偏,鐵麵無私,必會還燕長風一個公道的。”
徐公淩低著頭:“但願如此!”
江瑤走了過去,拿出手帕輕輕給徐公淩擦掉眼淚:“你看你,哭得像個大姑娘。該起來用膳了。”
徐公淩這回倒是很聽江瑤的話,他傲然挺立起來:“走!我們用膳去。”
眼見諸葛堅已然走遠,張無音小聲在徐公淩耳邊說道:“在場的青仙,除了去跨馬遊街的李子玉、甄淑兒之外,還少了兩個人。”
徐公淩暗想:“無音果然心細如塵,看來這件事和那兩人脫不了幹係。”
五人吃完了午飯,便去教務館領了青仙腰牌。這青仙腰牌隻是仙木做的腰牌,是淩虛宮青仙自由出入青仙書院的通行令牌。五人領了各自的青仙腰牌,便一起去書庫領書本。
每位青仙共要領九本書,分別《九州仙史》、《淩虛名仙錄》、《道德真經》、《南華經注》、《黃帝四經》、《淩虛神相》、《淩虛算經》、《修仙之道》、《淩虛仙法入門》。
領完了九本書,五人又到青仙布莊,丈量尺寸,以便匠人做青仙道袍和青仙靴。徐公淩表明上和江瑤一起有說有笑,實則仍為燕長風憂慮不止。馬家駒看到這麼多本書腦袋都大了,他從未想過到了淩虛宮,還得像以前一樣讀書。張無音聽說青仙道袍和青仙靴不要錢,心裏很是高興。他體重最大,比徐公淩和馬家駒都廢布料,隻覺自己賺到了。南宮如玉滿心期待,幻想著自己穿上青仙道袍,飄飄欲仙的樣子。
南宮如玉拿起手中的青仙腰牌:“公淩哥哥,有了這青仙腰牌。你就可以給家中親人寫信了。我們現在就去鶴仙館啊!”
徐公淩也想起了這件事,喜道:“好好好!我這就給去鶴仙館,該給家裏人寫封家書了。”
馬家駒也興奮道:“我爹要是知道我在淩虛宮當了青仙,一定會很高興的。”
張無音笑道:“不得不說,我們作為淩州城百年不遇的奇才,不能名垂青史,也得衣錦還鄉吧!”
江瑤哼了一聲:“我沒有家人親友,我回房去了。”
青仙書院,鶴仙館。
鶴仙館位於青仙書院最外側,專門負責淩虛宮與外界的往來書信。鶴仙就是一些此生無望修成散仙,自願修煉白鶴仙法的低級人仙。鶴仙不屬於淩虛宮的內門弟子,門中地位也不及護衛劍仙,月錢也是按量算。由於要指望他們幻化成仙鶴來傳遞家書,門中弟子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一旦得罪了他們,把家書送錯了,送丟了的事就會時常發生,得不償失。
徐公淩是辛卯科榜眼,每月送信五封以內不要錢。馬家駒和張無音隻是普通青仙,除了每年端午節、中秋節,過年前寄信不要錢。按照路程遠近,要付送信錢。加急書信,也要加急錢。淩虛宮距離淩州城足有一萬八千裏,送信錢自然也不會便宜。
馬家駒暗歎一聲:“多虧公淩中了榜眼,以後我們送信不要錢。不然真是連寄封家信都沒錢。”
徐公淩飛筆給其母劉氏、李青絲、高先生,還有張無音和馬家駒家裏,各自寫了一封書信。
無私殿,囚仙塔。
無私殿的囚仙塔是淩虛宮專門關押門下大錯大過弟子的仙牢。塔內由淩虛宮門下曆代上仙用仙法加持,固若金湯。塔外由菩提寺高僧以無上佛法加固,誅邪難侵。囚仙塔有九層之高,高聳入雲。塔底塔身塔頂都是上品的金剛白玉石砌築而成,接縫處灌入了大量的化仙水,並貼滿了符紙,以防塔內囚徒逃遁。
燕長風被帶到了囚仙塔第三層,被關進了二十八號牢房。這牢房裏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滿地的雜草,尿騷味撲鼻而來,讓人難以忍受。
燕長風見自己被關在這種地方,大喝道:“我是冤枉的!為何如此害我!為何如此害我!”
“是誰啊!鬼喊狼叫的,煩不煩啊!老子我還在睡覺呢!”隻見不遠處草堆裏似有人在動。
燕長風立時警覺起來:“何人在此?”
燕長風隱隱約約看到有人在伸懶腰。
隻聽那人說道:“和你一樣是這裏的囚徒。你是神仙?”
燕長風微微搖頭:“我不是神仙。”
“你是妖怪?不過囚徒塔不關妖怪的。老子的記性也沒那麼差。”那人大笑起來。
燕長風正色道:“我隻是一個凡人。但若活得自在瀟灑,又何必要做神仙呢?”
那人語氣之中很是認同:“說得對!我就後悔我來了淩虛宮。後生,你犯了什麼事?”
燕長風細細說道:“晚輩今日與兩個公子吃了幾壇子米酒。送他們回房的時候,正遇到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說是崴了腳,讓我扶她回房。誰知我剛扶她回房,她便脫下外衣,還解下我的長袍,大聲尖叫,說我非禮於她……”
那人歎了口氣:“好了不用說了。老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是老子真得告訴你,被關在這裏的,十成裏有七成都是被冤枉的。你知道我犯了什麼事嗎?”
燕長風答道:“晚輩不知。”
那人笑得很是悲涼:“哈哈!哈哈哈!當年老子不過是無意在無為殿門口吐了一口痰,就被判了二百年。二百年啊!現在已經過了多少年了?老子也記不清了。”
燕長風對黃曆記得很清楚:“現在正是辛卯年正月十二,還有三天就是上元節。”
那人念起詩來:“錦裏開芳宴,蘭缸豔早年。褥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接漢疑名霎,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老子已經一百一十六年沒有看過花燈了,家裏的親人估計都死光了吧!老子吐了一口痰,你就判了我二百年。要是撒個尿,是不是要用雷劈啊?”
燕長風一聽吐口痰都被判了二百年,問道:“前輩,若是冤枉了我,難不成要判我五百年嗎?”
那人緩緩怪笑道:“後生,你想得太簡單了。淩虛宮做事,想來都是斬草除根的。”
燕長風靠得近了些:“怎個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