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仙牢拜師

第三十三章 仙牢拜師

夜色已深,徐公淩握著粗樹枝正在練最後四百遍徐風萬裏。徐公淩已經不再用單手持劍的手勢了,隻見他雙手握住樹枝,一劍一劍地劈砍著。徐風萬裏不過隻是一招舉劍豎劈,但他卻遲遲沒有練成,如今他隻不過能發揮這招三成的威力。此時他心中有了雜念,已經無法專心練劍了。他心裏十分清楚,戴上了榜眼的金珠玉冠,他肩上的擔子隻會更重。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隻是剛剛拉開序幕……

正月十六就正式開課了,徐公淩記得臨行前高先生傾其所有,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劉氏暗中還是給他包了十幾兩散碎銀子。他原本想給顏如意寫一封信,想來想去無從下筆,隻好作罷。徐公淩心裏清楚,即使沒有遇到李青絲,他也不會真正喜歡上顏如意。張翔龍為人和善,從不與人起什麼衝突,徐公淩有點擔心他會被欺負,狂刀門的某些軍健比潑皮無賴好不到哪裏去。

徐公淩想著嫣然仙子的容顏,他的心漸漸淩亂了。他用樹枝在地上,劃出一首李延年的《佳人曲》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徐公淩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聲音極是悅耳動聽,細細的嗓音像個嬌羞的美人。自從嫣然真仙出現在他眼前,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她。徐公淩暗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嫣然真仙這麼完美的女仙子呢?整個青仙書院裏,可能也就隻有李子玉了。

就連屋內的張無音都知道:“公淩,你散心了。想什麼呢?”

徐公淩反應過來:“無音,你幫我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張無音擺出一副別無良策的表情:“別光讓我一人想啊!一人不上路,二人不看井,三人行,必有奸情。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練完回來,我們一起商量商量吧!”

徐公淩嗯了一聲:“還有三百快劍,你等著。”

劍在高速劈砍中,就會在空氣中自動產生一道道劍氣。速度越快,瞬間就能產生越多的劍氣。徐公淩此時的劈砍劍速,最多能劃出三道劍氣。他一心想盡快練成五道劍氣,於是猛力狂揮起來。隻聽“哢嚓”一聲,那樹枝受不了巨大的力量,斷成了三截。

張無音淺笑一聲:“公淩,別練了。這是天意。”

徐公淩看著斷掉的樹枝:“可惜我還用不了徐風劍,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這個數管住了我,讓我堅定不移地苦練。”

正月十六,青仙書院就正式開課了。每日卯時背誦道家經典,卯時三刻吃早飯,辰時上課,酉時散學。張無音想到每日天不亮,就得起來背誦道家經典,不免十分揪心。他的記性很差,徐公淩背三遍能記住的東西,他最少也得背十遍,還不一定能明白什麼意思。

馬家駒覺得徐公淩每日練劍上千遍不過是浪費體力,於是他忍不住說道:“公淩,我覺得你沒必要練這麼多遍。五百遍足夠了,也不一定要日練千遍啊!”

徐公淩搖了搖頭:“家駒,我以前給劍生,講了一個故事,我現在講給你聽。”

馬家駒最喜歡聽故事,喜悅道:“好好好!我聽!”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老武師年紀大了,決定收一個徒弟來繼承衣缽,慕名而來的有三個青年。武師告訴他們,按照授徒傳藝的規矩,得到真傳的隻能是一個人,要勤學苦練,專心致誌。

第一節課,武師什麼也沒有教,隻是說:“每人每天揮刀五百下。”

過了一個月,武師對三個青年說:“現在教你們基本的刀法。”武師毫無偏私,教了一套入門刀法,三個青年都學得很用心。

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基本的刀法你們已經掌握了,現在教你們一套更高明的刀法。基本刀法隻是用來學習基本的用刀方法的,這套刀法才是用於比武時克敵製勝的。”三位青年都很高興,認為學到真本事了。

又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今天教你們我的獨門刀法,這套刀法學成,你們就可以出師了。”三位青年相互看了一眼,覺得終於熬到這一天了,其實前兩套刀法他們早就練得滾瓜爛熟了,甚至認為沒必要練一年的時間。

獨門刀法果然厲害,裏麵有許多難以想象的秘訣,假如師父不肯傳授,練一百年都找不到其中要點。

又過了一年,武師告訴他們:“你們的武藝已經學成了,可以出師了。我沒什麼好教你們的了。”

三位青年對望一眼,恭恭敬敬地給武師行拜師大禮,但是武師拒絕了他們,說道:“你們還不是我真正的徒弟。”

十年後,三位青年中的一個百戰百勝,成了千裏挑一的高手。他收到了師父的信,回到武師的身邊,師父對他說:“隻有你才得到了我的真傳。”

這位青年感到很奇怪,問:“師父,好像我並沒有比其他人學得更多,為什麼隻有我得到了真傳?”

武師說:“學藝的第一天,我說過,每人每天揮刀五百下,他們兩個人在學習基本刀法後,就不再揮刀了,隻有你,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每天揮刀五百下。道不遠人,人自遠。”

原來,每天揮刀五百下,才是老武師的真傳。

馬家駒腦子一向很遲鈍,沒聽懂這個故事的意思:“為什麼他不告訴他們,每天揮刀五百下就是真傳?”

徐公淩笑道:“道理很簡單,我家祖先告訴練徐風劍法的人要日練千遍。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呢?”

馬家駒點了點頭:“公淩,我還是喜歡你講一些曆史故事,比如《關羽月下追韓信》、《蘇秦牧羊》。蘇秦真有氣節!”

張無音聽後大驚,仰天大笑:“家駒,關羽是漢獻帝時期的,韓信是秦朝末年的,關羽這能追到韓信嗎?至於牧羊,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蘇武吧!”

徐公淩狂笑不止:“《關羽月下追韓信》也就家駒能想得出來。蘇秦是錐刺股的縱橫家,以後別跟蘇武弄混了。當心他們晚上過來找你。”

無私殿,囚仙塔。

囚仙塔內分不清白天與黑夜,你不懂那怪人的傷悲,就好像白天不懂夜的黑。燕長風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隻覺得他雖然舉止癲狂,但並不是個惡人。

那人似在感傷的回憶著:“淩虛宮的未陽咒,能讓男人再也不能一展雄風……這話也不必多說。老子得點上燈,看看你是人是鬼。”

那人彈出手指點亮了牢房裏所有的燈,突然間牢房大亮,燕長風打量起眼前的怪人。

這人約有七十餘歲,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藍色舊道袍,袍子上到處是洞,看著就像是一張破漁網。他全身沾滿灰塵,蓬頭垢麵,飽經風霜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如溝壑的皺紋。他身長足有六尺五寸,背不駝來眼不花。談吐間氣息十足,綿綿不斷,毫無間隔。燕長風隻覺這衣冠不整的老人實則是個高人。

老頭也細看著燕長風,長得身高體健,手長腳長,讚道:“好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和老子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獄中虛度百十餘哉,後生你就陪老子過幾招吧!”

燕長風有些畏手畏腳:“前輩,這拳怕少壯,還是不要比了。”

老頭哈哈笑道:“有什麼招盡管使吧!老子骨頭裏都是勁。”

燕長風抱拳施禮:“如此得罪了!”

燕長風運起三成掌力,一招“黑虎掏心”擊了過去。老年人毫不退讓,往上對了一掌。

“轟通”一聲,燕長風隻覺掌力雄渾無比,難以抵抗,便被釘在牆上,摔得仰麵朝天。

“後生,不用留手。你一個凡人有如此武藝,也算是難得。起來再來!”老頭瞬間容光煥發。

燕長風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長風大俠,沒想到一招就被老頭打飛了,他心裏也很不服氣。用了五成真力,便上來搶攻。

“這才對,比試的意義在於全力以赴,這是當年一個高手說的。”老頭子點了點頭。

掌還是那掌,老頭還是沒有閃躲。燕長風雄渾的掌風撲滅了不少燈火,老頭漫不經心,一掌迎了上去。牆還是那牆,人還是那人,燕長風被釘在牆上,摔得四腳朝天。

“後生,使出你的絕招吧!萬萬不可留手。”老頭正色道。

燕長風再也不敢輕視眼前的老頭,這老頭的戰鬥力深不可測,遠在刑天獸之上。燕長風手上凝聚起層層寒冰真氣來,“嘭嘭嘭”的冰層在他掌中炸開,他怒喝一聲,雙掌齊出,兩條威猛的冰龍就飛了出來,直轟老頭麵門。

誰知老頭麵不改色,突然喝道:“如龍掌!”

一條金黃色的巨龍,從老頭掌中湧出,掌風所至,兩條冰龍瞬間被擊碎,灰飛煙滅。那金龍的巨口停在燕長風麵門處,不再前進。

老頭收回巨龍:“不錯不錯!在凡人裏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了。你練得是《逆龍寒冰掌》吧?”

燕長風頓時有些垂頭喪氣:“前輩,想不到我苦練了十幾年的寒冰掌,竟擋不住你一招。”

老頭扶起他:“老子當年苦練一甲子,還是被一個上山不到四年的人,打敗了。明明是老子撞得他,老子自己的肩胛骨卻碎了。哈哈!不過死在他這種奇才手裏,老子也不冤。”

燕長風突然跪在地上:“長風自出師以來,未嚐得見真人。如今遇到前輩,才知人外有人。但請前輩收我為徒,燕長風必待師如父。”

老頭雙目之中露出感動:“我隻是一個淩虛宮囚徒,你為何要拜我為師?”

燕長風重重磕了一個頭:“師徒相交,在於緣分。在這獄中遇見前輩,便是我的緣分。長風藝成之後,遍訪天下英豪,未逢敵手。今番輸給前輩,心服口服。懇請前輩,一定要收我為徒。長風赤子之心,天地可鑒。”

老頭見燕長風情真意切,不由想起他當年拜師的情形。那年他七歲,瘦骨嶙峋,弱不禁風。他家裏是武林世家,見他體弱多病,為防他丟人,禁止他習練武功。但他一心想習武強身,便跋山涉水去尋訪隱世高手。結果遇到一個賣麵條的高人,那人在鬧市之中,從來沒有顯露過武功。他有天夜裏起來,親眼看到那人一掌就打斷了一顆腰粗的大樹,便下定決心拜他為師。

那時候正是過年,大雪滿天飛,他跪在高人門前,整整七天。從大年三十,一直跪到了大年初六。高人的妻子都看不下去了,給他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讓他起來。他當年雖小,卻也很懂得水滴石穿的道理,想吃卻沒有吃。第七天,高人讓他進屋,答應傳他武藝。他整整從師五年,方得了真傳。

老頭的眼圈已經濕了:“後生,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一個將死之人,你還願意拜我為師嗎?”

燕長風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大丈夫一言九鼎,決不食言。”

老頭點了點頭:“我沒有時間考驗你,你就給我磕一千個頭吧!”

燕長風當即喜道:“長風領命!”

燕長風性子豪爽率直,當即磕了起來。每磕一下,獄中都會輕微顫動。燕長風磕到五百個頭,已經開始頭暈眼花了。但他知道他不能停,稍停片刻,又是一連磕了三百個。最後兩百個頭,磕得實在艱難無比。他的耳洞裏發出陣陣轟鳴聲,疼痛難禁。

“一千!”終於這一千個頭磕完了。燕長風再也無力起身,仰倒在地。

“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西門無二的弟子。明日我便傳你《虛無真功》。”老頭見燕長風規規矩矩磕了一千個頭,當即點頭答應。

第二天,燕長風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徒兒,你醒了?”老頭此時正在打坐。

燕長風急忙下拜:“師父早!今天早上我醒來,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氣。”

西門無二嗯了一聲:“學道本無門,叩首先有益。我隻有七天時間傳你仙法,你要用心體悟,能學多少是多少。”

西門無二甩出一本冊子,寫著《虛無真功全解》。

燕長風接過冊子,問道:“師父,這是什麼功夫?”

“《虛無真功》是淩虛宮門下弟子必修的道法,從至人道到至無道,共有五層境界。這是我苦悟兩甲子,編寫的《虛無真功全解》,簡化了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可以大大加快修煉者的修真進度。唯一遺憾的是,我隻寫出了二卷。第一卷是至人道的修煉口訣和要點細解。第二卷是至聖道的修煉口訣和要點細解。”西門無二講解起來。

燕長風問道:“師父,我體內盡是人族的淡藍色真氣,能練《虛無真功》嗎?”

西門無二指著自己的丹田:“隻要你練了《虛無真功》,你體內的藍色真氣,就會慢慢轉變為深紫色的仙族真氣。所有神仙,一開始都隻是凡人。”

燕長風想到自己能練仙家真氣,心中大喜:“多謝師父成全。”

西門無二念道:“第一課,我要先教你做人。這些話,也是當年你師祖和我說的。你且聽著,用心記下。做人比什麼都重要!”

西門無二念出這幾句話來,凡事順其自然,榮辱處之泰然。逆境不以為然,順境防患未然。勤儉理所當然,行善毅然決然。名利看得淡然,失意要會坦然。

燕長風和西門無二都是出自武林世家,越聊越投緣。西門無二覺得自己收了一個好徒弟。燕長風也覺得自己拜了個好師父。西門無二給燕長風講解其中關隘,燕長風總是一點就破,舉一反三,幾乎都能說到點子上去。西門無二對這天賦異稟的徒兒非常滿意,心中想著,有望在七天之內,把所有東西傳授給他。

無私殿,主殿。

執政長老突然深夜到訪,執法長老隻好匆匆更衣,到主殿相迎。

執法長老問道:“執政師兄深夜來訪,想必是為了燕長風的事吧?”

執政長老點了點頭:“明人不說暗話。執法師弟,你打算如何處置燕長風?”

執法長老端起茶杯,相請:“自當秉公辦理。此案疑點重重,不能草草結案。老仙我看過燕長風,他還是童子之身。此案必有隱情,明日老仙我親自審理。”

執政長老皺起眉頭:“甄家是四大修仙家族之一,勢力龐大。淩虛宮上下的布匹衣料大多是甄家相贈。師弟,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執法長老突然拍起了桌子:“老仙我不懂!執政師兄要老仙我草菅人命嗎?下民易虐,上蒼難欺。你我當年繼任長老,說過什麼?當年的誓言,執政師兄全然忘了嗎?”

執政長老擺擺手,大聲道:“執法師弟,我老了,但我沒忘。記得又能怎樣呢?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們能改變什麼?我們除了隨波逐流,還能做什麼?什麼叫長老,隻不過是長得特別老。”

執法長老也大聲道:“要重判燕長風,老仙我辦不到。”

執政長老語氣緩和許多:“師兄並非讓你重判於他,凡事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