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複存在的溫存

一場婚禮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甚至有的人都還不明白為何新娘子因為這麼一朵金牡丹就被送回了娘家。

而大多數見過金牡丹的人則明白,作為禦賜之物,金牡丹被芮欣兒遺失已是有罪。更何況還被一個人拿出來說是來自殺手之手。

柯欽飛是一個殺手組織的頭頭,在近些日子的京城中不算秘辛。齊王給自己找了個江湖打手,朝中但凡有些門路的人都不會一無所知。

隻不過這個打手的身份有些讓人張不開嘴。

如果是所謂的名門正派興許就要好得多,然而風雨樓……哪怕放在一個修撰口中,也不過輕蔑一哼罷了。

芮欣兒被“請”出侯府,賓客自然也沒有了身為“賓客”留下的意義,紛紛對威遠侯和侯夫人施禮,陸續離去。

在此期間,陸玉均則帶著茯夢從大廳中離開,去往鬆院。

宗鐸全程跟在兩人身後,陸玉均視若無睹一般自顧自向前走,這讓茯夢有些惴惴。

半路上,她終於忍不住扯了扯陸玉均袖子,問道:“陸大俠……那個……威遠侯世子怎麼一直跟著我們?”

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她也明白,這種距離根本再小的聲音也瞞不住宗鐸的耳朵。

陸玉均盡了全力收攏目光,將焦點都集中在茯夢身上,淡笑著安慰她道:“放心,有我在。”

有他在,一句話,讓茯夢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而且完全忽略了宗鐸陰陰沉沉的臉色。

鬆院裏看樣子一直有人打掃,十分潔淨,一塵不染。陸玉均走進這間許久沒有來過的院子,一時間一股悵然湧上心頭。

熟門熟路地推開門,陸玉均將茯夢迎進了屋。

沒等關門,宗鐸就一步踏了進去。

甫一進門,茯夢就明顯察覺出屋中的氣氛有些不對。陸玉均一副主人的做派忙來忙去,宗鐸則旁若無人地坐在座位上,喝著仆人倒來的茶。

這兩人分明一句話都沒說,卻莫名的帶出一種讓旁的人插不進去的氛圍。

而敏銳的茯夢更是感覺出來,這種氛圍裏麵,還存在著濃濃的尖銳感,刺得人發疼。

茯夢老實地坐著大氣不出,兩手交握略有些緊張,搞不明白現在的情狀。

好不容易陸玉均不知從哪裏翻出來一箱東西走來,她才稍微放鬆了些。

“這是什麼?”茯夢好奇地看了眼。

陸玉均打開小箱子,拿出來一個小巧玲瓏的碧玉翠鳥遞給她,笑道:“給你的。”

原本看這翠鳥心生喜歡把玩著的茯夢聞言,連忙搖頭想把翠鳥放回箱子裏,道:“不行!使不得!”

陸玉均在她把翠鳥放進去之前將箱子一下合上,一手按在箱子的頂端,笑得有些狡猾:“怎麼,覺得這太小?”

“當然不是!”茯夢急了,直接站起身來半路又被陸玉均按著肩膀壓回座位上。

“那就收下。”箱子被陸玉均隨意地放在了一邊,而且他好像鬆了一口氣樣子。

這一點茯夢沒注意到,隻覺得自己的口齒笨拙至極,支支吾吾偏又說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陸玉均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居然就這麼轉身徑直走進了內堂。

茯夢十分茫然,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隻翠鳥,隻能小心翼翼的握在手裏,生怕摔了。

轉眼就見宗鐸起身快步跟上了走往內堂的陸玉均,在陸玉均關上門之前伸手抵住了門框。

被抵住門框,無法合上門頁,陸玉均看著他,眉目中帶著壓抑,“世子這又是在做什麼?”

宗鐸深深的看著他,說道:“你受傷了。”

陸玉均垂眸,卻是漠然不語。

方才威遠侯用手拍他肩膀的時候的確牽扯到了胸前的傷口,他也當然明白宗鐸已經看了出來。

可是他就是不想將這件事明確的說出來,在一個將要徹底說再見的人麵前坦白自己的傷痛,甚至可能要將血淋淋的傷口袒露出來,這是一向驕傲他所不能接受的。

就算他灑脫不羈,但他終究是一個傲氣淩人的江湖浪子。

他現在能維護住的也隻有這些傲氣了,他想。

借著陸玉均正在走神的空隙,再加上陸玉均被扯動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宗鐸手上一施力,整個人便從門外推門而入。

“傷在何處?”宗鐸蹙眉問著,語氣裏有焦急和憂慮。

人既然已經進來了,陸玉均也就放開了握著門框的手,轉身踱步到桌旁淡定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見他如此,宗鐸不由得更加皺起了眉,他走上前想要握住陸玉均的手腕,但陸玉均一點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放縱他,而是直接閃了過去。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陸玉均這裏撲了空,宗鐸現在才徹底明白過來,如果陸玉均不想讓一個人碰他、不想和一個人接觸,那那個人就真的隻能和他咫尺天涯。

明白了這一點,宗鐸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給揪扯住。疼痛不再是上一次見麵那樣,隔著一層一樣的霧裏看花,而是尖銳、張狂、在體內肆意橫行的刺痛。

陸玉均嗬嗬輕笑,似乎想要緩解一下這種尷尬的氣場,輕描淡寫道:“不過是輕傷罷了,這麼久早就該好的差不多了。”

宗鐸忍下心頭的痛感,不肯就這麼放過這個話題,執拗的問著他:“究竟傷在何處?”

明白這人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可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宗鐸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有什麼資格這麼問他?!

陸玉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很不對,可他克製不住,也壓不下去。

他想發泄,卻不能發泄,所有的一切都別在他的心裏、堵在他的喉嚨,逼著他麵對、不讓他逃避。

他轉了轉頭,和宗鐸四目相對的時候,仿佛也看見了對方眼中的苦澀,突然間情緒奔湧著找到了發泄的渠道,嘶吼著不肯繼續被悶在心底。

在這種衝動的促使下,陸玉均鬼使神差一般開口道:“不過是胸前的肋骨斷了一兩根,世子又有何見教。”

肋骨斷了一兩根?還罷了?!

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頓時讓宗鐸憋得胸口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