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莫薇袇回門的時候,陸玉均暫時還見不到自家妹妹,宗鐸又去了嶴獄。雖然之前老是嫌棄世子殿下不務正業,但是突然沒人交流了還有點不大適應。
左右現在無聊,那就隻能無聊出門逛一逛了。
結果還沒走出門口兩步路,就見到一個小乞丐衝著自己走了過來。
小乞丐對著陸玉均抱拳一禮,恭敬道:“丐幫弟子見過陸少俠。”
陸玉均笑道:“原來是丐幫弟子,找我有事?”
他道怎麼會有乞丐在侯府門口攔他,若是丐幫弟子就不意外了。
但這個丐幫弟子的話讓他有些疑慮。
“有人在找陸少俠。”
找他?調查他的人很多,但是找他?好像很少吧。
小乞丐也不清楚那人的目的,可對方直接就找到了丐幫,讓他們來聯係陸玉均。鑒於某些原因,丐幫並沒有拒絕。
那人也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大概並不會對陸玉均造成什麼危險。
跟著小乞丐,陸玉均一路來到了郊區,和青木山很近。
初初看到那座山的時候,陸玉均尚自為這陣子發生的事唏噓不已。
然而當他聽見腳步聲,帶著好奇轉過頭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女人一小步一小步地湊近,眼中含著淚,注視著陸玉均的臉。
像,太像了。
不,就是他!
陸玉均怔怔地看著對麵,如同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半點動作都沒有。
女人卻腳步陡然加快,就這麼快步跑了上前。
“兒子!”女人,韓可熙對著陸玉均深情地喊道,一瞬講將陸玉均喚回了神。
陸玉均垂下眼,淡淡笑道:“夫人大概認錯人了。”
沒人看得出他的笑那麼僵硬,更沒人看得見他眼中濃濃的悲哀和怨憤。
韓可熙連連搖頭,似乎不敢相信陸玉均的話,“不,你就是我兒子!”
說著,她將柯欽飛交給她的東西舉起來展示給陸玉均,“你看,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木人,你忘了?”
那個早就已經被歲月打磨掉了光鮮外表的小木人靜靜躺在韓可熙的手上。它的臉都已經磨掉了,隻剩下半隻眼睛在注視著陸玉均。
如同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一般,陸玉均下意識猛然後退了兩步。
“你真的認錯人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此地。
“均兒!”韓可熙的喊聲那般淒厲,如同一條血淋淋的索,死死絆住了陸玉均的腳步。
“均兒……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你娘啊!我當年……當年也是不得已的!”
陸玉均沒有轉過身,僵著身影孤獨地立在對麵。
說著,韓可熙如同想起了什麼,抹了抹眼睛對陸玉均道:“還記得當年家裏吃不起飯,娘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你吃上了米……”
“這位夫人,你的兒子恐怕並不是我。”
陸玉均依舊還是不肯承認,卻沒有再提步要走的意思。
可韓可熙著急了,“不,你是我兒子!”
說著,她指向陸玉均的耳後,“那裏,有一顆小痣,我記得清清楚楚!”
陸玉均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
韓可熙見他不說話也不走動,邊鼓起勇氣湊上前去,“均兒,你聽我說,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
“娘什麼都沒有了,娘隻有你這個兒子!”
陸玉均終於轉了過來,冷冷地看著她,“所以呢?”
韓可熙帶著淚笑了出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娘的!”
接著,韓可熙的臉又變得悲悲切切,“自從……那些人死後,我就沒了住處,你又不見了。我隻能隨處找生計,可是我那一手繡活……根本沒人看得上。”
“最後勉強找了一家人,給人家做了妾,這才能吃上一口飯。”
說著,韓可熙伸手緊緊握住陸玉均的手臂,殷切地望著他,“均兒!你已經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了,你肯定能接娘過上好日子的,對吧!”
陸玉均的眼中連冷都不見了,隻剩下一絲淡漠。
“你和我什麼關係,我為何要幫你。”
韓可熙見他到現在居然還這麼說,頓時這麼多年來所有憋悶著的委屈就化成了數不清的怨怒,全都在此時衝著陸玉均發泄了出來。
“我是你娘!你作為一個兒子,理當要養著我!這時天經地義的!你不能不管我!”
陸玉均漠然地看著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她現在的樣子似乎和當年那個人重合了。
都是一樣的,過了多少年都不會變,吃了多少苦、多少虧也不會變。
連時間都不能讓她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所以我說你誤會了,我不是你兒子。”
韓可熙一臉狂怒,剛要駁斥陸玉均,就被陸玉均打斷道:“你兒子早在被你賣出去的時候就死了。”
賣出去的時候……韓可熙臉上漫出心虛。當年為了貪戀的錢財將親生兒子賣給了別人,那之後她享受了很久的好日子。
那是她這輩子都沒感受過的奢靡。
她放不下這種日子。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隻要能讓她繼續享受下去,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是她的親生兒子!
於是陸玉均小小年紀,就被親生母親賣進了玉虛門。
韓可熙囁諾者狡辯:“玉虛門也是當地有名的勢力,何況我也在裏麵,你就算進去了,本也不一定會受罪……”
這種狡辯的說辭,有幾個人會信呢?
“當初說的明明白白,進去就是做藥童。”陸玉均用力甩開她的手,撣了撣袖子像是上麵有什麼髒東西,“你在玉虛門中呆了有一段時日了,會不明白藥童是個什麼意思?”
說白了,在決定了將陸玉均賣進去的時候,韓可熙就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沒打算讓他活著出去。
陸玉均從得知了藥童的意義的那一瞬間,對這個母親失望透頂。
“不!”韓可熙慌亂地搖著頭,仿佛是想將陸玉均說的話都從頭腦中甩走,“我沒有放棄你!”
“我……我是想要接你出去的,我當時在裏麵努力過的!你忘了?我還進去看過你!”
“看我?”陸玉均怒極反笑,“沒錯,你是看過我,然後就再也沒出現!”
一次,隻有那麼一次。
那一次給了陸玉均希望,卻從此之後讓他體會到更深刻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