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綾頓了下，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一聲嗤笑衝口而出，“他們都拿我當工具，那一家拿我們家當墊背，還想讓我們給他們當狗，感恩戴德？笑話！”
這些話聽了卻是不能入耳的，紅綾將頭深深低了下去，不敢和皇後對上視線。周圍的幾個小宮女也是頭能有多低就多低，堅決不抬頭。
紅綾怕這話說的太大聲被人給聽了去，連忙道：“娘娘，當心！”
“不用擔心。”皇後卻淡定非常，“這裏都是我的人，這個皇後我也不是白當的。”
氣氛頓時沉悶了起來，紅綾試圖緩和一下，笑道：“瞧娘娘這話說得，怎麼會有白當這麼一說呢。”
皇後輕輕抬眉，語氣輕忽道：“他們可不就是認為我是白當的嗎。往這坤寧宮裏安插人就算了，連我都不放過……”
她抬手輕撫了下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中帶著難言的哀痛。
她那個無緣的孩子，就這麼毀了。
紅綾是皇後上次小產全程的參與者，對這件事情知之甚詳。她誰都不敢說，生怕這件事成了自己和皇後的催命符。
雖然皇後總說這件事隻會成為那些人的催命符。
可她太弱小，也太膽小，什麼都怕。
皇後很清楚紅綾膽子小，也不強求她能多做些什麼，隻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隻要能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好。”
紅綾用力點頭，道：“是，奴婢一定會做好的！”
皇後緩緩靠在了靠背上，緊繃著的後背微微放鬆。她自從進了這宮牆，從來不敢放鬆一步。前有皇帝拿她當眼中釘，後有太後拿她當棋子。
她帶著一副鐐銬，鐐銬的內裏還帶著荊棘。稍不留神，就要將她劃得鮮血淋漓。
半天未聽見皇後開口，紅綾小心地看了皇後一眼，見皇後閉著眼，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這時候，茉婷回來了。
茉婷並未顧及皇後那種像是睡著了的樣子，直接走到皇後身後，附耳說了什麼。
皇後閉著眼“嗯”了一聲，說道：“紅綾，你先回去吧。之後再有什麼事，我會讓人找你的。”
紅綾點頭應是，回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待紅綾離開坤寧宮，茉婷才開了口：“娘娘，這樣真的好嗎？”
皇後冷笑了一聲，“有什麼不好的？他們不仁，哀家才不義。”
茉婷想的卻是宮外的事情：“可是芮大人畢竟還在戶部，如果被國舅盯上……那？”
皇後攥緊了手，睜開眼，道：“父親自有父親的辦法，本宮再怎麼擔心也無益。還不如在宮裏好好做點實事，說不定，還能讓陛下傾向在我們這邊。”
對皇後的這種想法，茉婷並不抱有樂觀的態度。皇帝對芮家有多厭惡她已經看在眼裏不知多少年了，當初皇後的冊封大典都鬧成了那個樣子。
如今還會站在他們這邊？
茉婷暗自歎了口氣，轉而說道：“娘娘，去休息一會兒吧。為了等紅綾，您都耽誤了午睡了。”
皇後扶著額頭站了起來，讓茉婷扶她去了內間。茉婷慢慢向前走，腳步都不敢快。從上次小產後，皇後的身子愈發虛弱，調養了許久都沒好。
太醫囑咐過要好好休息，也不能思慮過重，可皇後……怎麼能不思慮。若放下心神休息，該好的早就好了。
可她根本不能休息。
皇後躺在床上，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失去的孩子。
她也不想放棄這個孩子的，可是真的留不住。就算她躲開了太後的暗算，也一樣留不住。
那麼……那麼不如就讓這孩子幫自己一把，幫自己……
皇後一手放在小腹上，唇緊緊抿著，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熟睡了過去。
茉婷剛要出門，就迎麵碰上了隻帶了一個人走過來的皇帝。她驚了一跳，連忙跪下，還沒等“見過陛下”說出口，就被皇帝抬手攔住了。
“皇後在裏麵嗎？”皇帝知道一般這個時候皇後早就午休了，於是放輕了聲音說話。
茉婷點頭輕聲道：“娘娘剛睡下。”
剛睡下？皇帝眉峰微蹙，“不是禦醫叮囑過要好好休息，怎麼都這時候了才睡下？”
茉婷連忙解釋：“皇後娘娘這幾天都在為後宮裏一些瑣事操心，還有前幾日，胡妃娘娘的波斯貓又驚了惠妃娘娘的胎氣，惠妃娘娘向娘娘哭訴，說要個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皇帝低聲嗬斥了道：“她自己有了身孕不知道呆在自己寢宮別亂跑嗎？朕不是吩咐過別什麼事都拿來攪擾皇後嗎？”
茉婷連連告罪，卻還是辯駁道：“娘娘也說惠妃娘娘左右也是沒事，何況兩方都有責任，又都是伺候陛下的人，就放下心結別鬧了。”
“可是……可是惠妃娘娘去慈寧宮哭訴了三四天，娘娘就被叫到慈寧宮……訓斥了一頓，說……”
聽到又有太後，皇帝心裏就是一陣煩悶，“說什麼？”
茉婷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皇帝不耐煩，厲聲道：“快說！”
茉婷連忙叩頭道：“太後說如果娘娘掌不好這後宮，那就別掌了！”
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陰冷無比，瞳孔都微微縮了一下。
茉婷的頭叩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半晌，皇帝才淡淡道：“起身吧。”
茉婷這才小心地站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皇帝沒理會茉婷，徑直打開門走了進去。
跟在皇帝身前伺候的太監錢仁留在門外看著。
見茉婷額頭還站著些許灰塵，一臉受了驚嚇的樣子，錢仁笑了笑擺擺手道：“行了，把頭擦擦，也別給娘娘丟了臉。”
“哎。”茉婷應道，抽出手帕輕手輕腳地擦掉了額上的灰。
錢仁輕撣了下袖子，像是不經意地道：“咱們陛下看著總那幅冷樣子，其實對皇後娘娘可上心著呢。”
茉婷摸不準這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好多年的大太監是個什麼意思，喏喏地不敢說話。
錢仁見她這樣，搖頭道：“也罷，總之照顧好皇後娘娘，有你們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