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場大戰的起因,乃是紮裏吉部和也力部狼子野心,不體天恩,妄圖侵襲大淵疆土。而此戰的結果,則是紮裏吉部和也力部最後還意圖詐降,被邊軍識破,進而被一舉覆滅。
短短幾句話,寫定了兩個部落的結局。
擬定邸報的時候陸玉均也在場,順便也瞄了那麼幾眼,心下也不免有些唏噓。不過也隻是歎了那麼兩口氣,隨後該怎樣還怎樣。
倒是宗鐸,見他這麼無所謂的樣子有些詫異。
陸玉均挑眉,他是那麼一本正經的人嗎?
宗鐸突然笑了一下,晃得陸玉均覺得自己眼花了,“陸少俠年方幾何?”
眨眨眼,陸玉均反應過來,“二十有二,怎麼?”
宗鐸若有所思地問道:“無字?”
陸玉均才知道他想說什麼,嗬嗬一笑擺擺手,“江湖人,天生天養,何來的字?”
宗鐸點頭,沒再多問陸玉均如何會說出“天生天養”,哪怕是江湖人,怎麼可能沒有家裏長輩?
“陸少俠明日就要再往胡州?”
對麵的陸玉均點頭道:“嗯,在這裏都耽誤了幾天,哪怕不急,也還是早日去了比較安心。”
說著,陸玉均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世子打算何時回京城?”
沒想到宗鐸卻道:“我為何要回京?”
“嗯?”陸玉均疑惑地看著他,“睦州的事都處理完了,難道世子還不回去?後續工作難道還要世子親自處理?”睦州無人了嗎?
“陛下有旨,命我前往西南,助閑王與苗疆正統平亂。 ”宗鐸又恢複成一本正經。
“……平亂?”哪來那麼多亂?
宗鐸往寬桌走了幾步,抬手示意陸玉均過去看,陸玉均心下雖然疑惑,卻也還是過去了。
這是……輿圖?
宗鐸點頭,“沒錯,這是西南輿圖。”
眉頭蹙起,陸玉均抱臂疑惑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朝廷真要對南邊用兵?
宗鐸“噌”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帶的長劍,閃著寒光的劍身遙指西南疆域,“此處,是閑王的封地。”劍尖在輿圖上畫了個不大不小的圈。
圈中大概有四五座城,不算小,但是地處貧瘠,西南又多山嶺,作為一個藩王的封地也算不得是什麼特別好的地方。
陸玉均盯著那個圈出來的封地細細地看,的確臨著苗疆,而且據他所知,那裏也著實談不上安穩。
劍尖指在封地的邊緣,“這裏是和苗疆的交界處,西南土司雖歸於大淵,卻也小動作不斷。”
陸玉均繞著桌子走了半圈,道:“土司作亂?”
“不,”宗鐸搖搖頭,“他們還沒那個膽子。”
那是什麼事?不是土司作亂,卻偏偏有小動作襲擾西南?陸玉均愈發覺得奇怪了。
宗鐸卻利落地將劍收回劍鞘,“此乃機密,不能說。”
“……”陸玉均抱著的手攥了攥,他不打還沒傷愈的人。
“真不能說。”
住口!他還不想知道呢!
打從宗鐸出發前一天逗了陸玉均一下後,陸玉均就表現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疏離。
不是說不理他或者不說話什麼的,通常陸玉均也在說笑,就像初見時那樣的大俠風範。但是在很多時候明顯不肯和以前一樣放開談論。
宗鐸暗地裏皺眉,百思不得其解,至於嗎?
當然不至於,他也不是小氣之人,怎會因為這些事情就這般置氣。
隻不過……陸玉均暗暗歎氣,他從那天才突然察覺,作為一個江湖人,知道的事情已經太多了,遠超出一個江湖草莽應該知道和應該做的範圍。
或許他應該自覺一點,遠離這些朝廷是非。
突然之間被疏遠,陸玉均又躲得滴水不漏,也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宗鐸不是沒有猜測過陸玉均疏遠他的理由,他知道以陸玉均的脾氣,不可能開個玩笑就反應這麼大。但若是想想當時兩人所談論的事情,他大概能猜到自己這份委屈是怎麼來的了。
不過如果問題真的是他所猜測的那個的話,好像有點棘手。
如此趕路了有七八天,二人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下。陸玉均拍拍馬背,看了看天色,也是時候投宿了。
“陸兄,我們在此處停留幾日再上路。”因為出門在外,身份還是要保密,路上兩人都以兄弟相稱。
停留幾日?
陸玉均反應過來大概是宗鐸那邊有什麼要事,點頭道:“可以。”
結果宗鐸剛遞過去韁繩,把馬交給夥計牽走照看,陸玉均又補了一句,“如果宗兄有急事走不開的話,在下先行上路也沒問題。”
“怎麼就走不開了呢?”宗鐸看著陸玉均背光下顯得有些許不清晰的表情,沒正麵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
陸玉均聳肩輕笑一聲,“這是宗兄的事,在下如何能知道?”
話音都還沒落,人已經進了客棧。
宗鐸已經連眉頭都皺不起了,不挑起話題就隻維持現狀,挑起話題卻還是被閃躲開,這種感覺很不好。
要想想辦法。
進到店裏,客棧掌櫃正低頭撥著算盤,一抬頭就見二人向他走過去,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通身的貴氣掩都掩不住。
“二位有什麼吩咐啊?”掌櫃笑得一臉諂媚。
“來些你們這裏的招牌菜吧,”陸玉均對吃的沒什麼要求,可身邊還跟著個大佛,還是小心伺候著比較好,“你們可還有兩間空餘的上房?”
掌櫃臉上的笑突然皺了皺,變得更不自然了,“回二位客官,上房是有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陸玉均覺得事情要糟。
掌櫃幹笑了一下,彎了彎腰歉意道:“隻不過……二位客官,也真是不好意思,這上房就剩一間了。”
……傳說中的無巧不成書?
“不是上房也可以。”陸玉均試圖搶救一下,左右上房也隻是為宗鐸要的,他是無所謂的。
掌櫃卻還是那副表情,語氣也愈加歉意,“其他房間也沒了。”
正暗自思忖這未免太過巧合,實在是不想最後和宗鐸住一個房間,可是鑒於這附近就這麼一個客棧,自己也不至於因為一間房就跑出去露宿野外。
打算攤攤手認命的時候,樓上突然有個人吵吵嚷嚷地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