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絞殺和陰謀

“怎麼?”宗鐸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站在陸玉均身旁。

“沒什麼,”陸玉均搖了搖頭,“見如今這狀況,頗有些感觸罷了。”

困獸之鬥。

“同情?”

陸玉均抬頭望過去,“說完全沒有不可能,但是也不會太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有的時候的確是正確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陸少俠很清楚。”

“有什麼不清楚的?敵我之間,你死我活,容不得那些虛無的仁義。”陸玉均眯起眼睛,“除非一方完全消失。”

宗鐸看著他的側臉,見多了陸玉均救人、助人的樣子。像現在這樣,平靜地說著殘忍的話,還是第一次。

“世子為何這般看著在下?”陸玉均挑眉道,“在下好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江湖人,雖然沒上過戰場,打打殺殺這種事經曆的也不少。”

“陸少俠想上戰場麼?”宗鐸突然問道。

陸玉均一愣,上戰場?“在下並非軍戶。”

“不是軍戶也可以。”宗鐸和陸玉均對視著,而後陸玉均淺笑著答道:“戰場這種地方,哪是說上就上的。”

說完,陸玉均擺擺手,道:“在下的事情還挺多的,再和戰場摻和上,隻怕是更不消停了。”

宗鐸聞言也沒說什麼,隻留下陸玉均繼續看著戰場上的廝殺,自己轉身走進軍帳。

軍帳中,關勝還在看輿圖。見宗鐸進來,便抬頭開始交代自己的想法。

“總兵,現在紮裏吉部和也力部的人都被我們圍困在這裏,按照下官的預估,不出十天,他們就會投降。”

“是麼。”宗鐸輕輕說著,隻是用眼睛細細描摹著輿圖。

關勝冷冷一抿嘴角,橫跨麵部的刀疤扭曲起來,顯得有些猙獰,“總兵當真要接受他們投降?”

“關指揮有何意見?”

“胡人年年來犯,燒殺掠搶,一句‘投降歸附’,就能抹掉一切嗎?!”

“所以?”

關勝拱手道:“下官是個粗人,想不來那麼多,無非就是想給睦州的兵民,得來點實惠。邊疆的苦,不是那些天天在朝堂高談闊論、精米細麵的文官老爺能明白的!”

宗鐸沒有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靜靜坐在那裏。

這一番話放出去,關勝心裏也有些打鼓。他雖然知道威遠侯世子是個在沙場征戰多年的人物,可是畢竟也是在京城為官多年。宗鐸但凡對他的說法有那麼些不讚同,他都別想再當這個指揮。

等了一會兒,宗鐸終於開口:“關指揮。”

“是,總兵。”

“你去聯係科木台,就說我要找他。”

科木台?總兵找他有何事?

宗鐸的目光終於離開了輿圖,看向關勝,“紮裏吉部和也力部所圖非小,又怎會輕易投降。”

“總兵的意思是……”關勝陡然睜大了眼睛,那兩部完了!

睦州是個經曆了無數戰火的邊城,在這裏居住的人,幾乎沒有沒見過血的。

但是今年的血,邊民恨不得多見一些。

都是那些該死的胡人!不知道殺死、擄走了他們多少親人!

經年累月的仇恨沉澱在邊民的骨子裏,一旦被提及就是戾氣十足的刻骨深仇。

當科木台得知宗鐸的打算,背脊瞬間躥過一道涼氣。

這個年輕人太狠!

他不過是想打擊一下紮裏吉和也力,而宗鐸卻想將他們打殘甚至打死!

關鍵是他的確有那個實力!

還好他不是這個人的對手,還好他腦子足夠清醒。

科木台抹了把臉,深吸了口涼涼的空氣,冰冷的感覺沁入到肺裏,整個人都冷靜了許多。

“鄔古。”科木台叫來自己的兒子。

“父親,何事叫我?”從父親剛才回來就有些不對勁,到底大淵那邊又有了什麼動靜?

“鄔古,以後如非必要,不要惹大淵!”科木台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這一刻,鄔古感受到了科木台的恐懼。

“父親?”

“現在的大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都要狠。”

“……”鄔古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大概猜到了將來可能發生的事。

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身處睦州城內的邊民並不知道,離他們不算太遠的地方,正在發生一場極為慘烈的戰爭。

在兩部人的眼裏,那甚至算是一場屠殺。

紮裏吉部和也力部的人都已經疲憊不堪,士氣都低迷下來,在這種狀態下迎戰科木台部和大淵的軍隊,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何況出擊的兩方都達成了共識,不會放過紮裏吉部和也力部的人。

那場大戰的消息傳入京城後,滿朝震動。不少言官進言,殺戮太重,於國不利,非仁義之君所為。

朝堂上皇帝麵色發沉,狠狠將邸報扔出去,幾乎砸在那個言官的臉上。

“給朕看清楚!看不清楚,就去睦州自己親眼見見!讓你全族都好好看看!”

言官見著邸報上的字字句句,渾身發抖,哪怕被殿前侍衛拖下去也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翰林院的人見狀,不僅沒有覺得皇帝因言獲罪荒唐,甚至認為做的特別好。誰讓這個言官說話那麼不是時候,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國舅的人呢。

朝臣分文武,可文武之間,也有派係。那些明裏暗裏的爭鬥,從來都沒停歇過。

皇帝敲打著龍椅的扶手,見著列在殿中的文武百官,心下一陣冷笑。

“還有誰要說什麼?”

站了許久都沒出過聲的岑閣老出列開了口:“陛下,臣有奏。”

“講。”皇帝的臉色稍好了些,岑閣老是先帝留給皇帝的老臣,一向是個忠心又細心的人,他說的話往往都很合皇帝的心意。

“老臣認為,此戰既已成定局,不如趁此機會將北疆局勢定下,以保我邊疆子民安泰。”

皇帝沉吟一會,沒回應,又看向下麵,問道:“諸位如何想?”

朝臣左右看看,大多拿不定主意要怎麼說。還是威遠侯開了口,“臣附議。”

有了一個威遠侯做開口,後麵接著的人就隻多不少。

“臣附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一連串的附議回蕩在朝堂上,終於撫平了皇帝緊皺的眉頭,皇帝的臉色終於好看了起來。

“準奏!”大手一揮,直接定了北疆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