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的老婆死得早，膝下無兒也無女，倒不可能是家裏人出了什麼事。
畢竟，他根本就沒有家裏人......
隻是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見林叔情緒這麼激動，心裏不免充滿了好奇，正要抬腳朝著林叔家走去，身後突然冒出一道聲音。
“懷祖，到家了怎麼不進門？”說話的人是爺爺。
我轉頭看著爺爺，解釋道：“林叔家好像出了什麼事，我想去看看。”
爺爺瞪了我一眼：“你一個小孩子，去了也不能做什麼，還是我去吧，你回家等著。”
說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掏出鑰匙打開院門，把我趕進了屋裏，自己轉身朝著林叔家去了。
可爺爺越是這樣，我的心裏就越是好奇，晚飯也沒胃口吃了，聽著林叔的慟哭聲隔著院牆傳來，我好奇得都快要瘋了。
不行，我一定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眼睛在院子裏四處逡巡，瞥到了角落裏的一張梯子，心道，就你了！
我忙去取了梯子過來搭在院牆上，鬼鬼祟祟爬了上去，說來也巧，我站上梯子的最高層，眼睛正好可以越過院牆，將林叔家院子裏的一切盡收眼底。
林叔家的院子裏躺了一地的死豬死羊，隻是這些死豬死鴨看起來並不像是正常死亡，死相尤為的猙獰，像是被吸幹了精血，皮膚皺在了一起，呈現出可怕的黑紫色。
我站在梯子上，正好一陣冷風吹過，嚇得我手臂上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時就聽林叔嚎開一嗓子，哭著道：“原本再過陣子這豬羊都可以賣了，我還指著賣個好價錢，能好好過個年了，誰知這老天爺偏不讓我順心，我這年可怎麼過喲？”
“大林，事情既然已經是這麼個事情了，你再難過也沒用。”爺爺在一旁安慰道，“你要是覺得手裏錢不夠用，苟叔我先借點錢給你，等你手頭什麼時候寬裕了再還給我也不遲。”
林叔低著頭沒有回話，眼淚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暈開成了一片水漬。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林叔現在這樣我卻沒有任何看不起他的意思，隻覺得無比辛酸。
“村長，這個事情沒這麼簡單。”不知過了多久，林叔突然抹了一把眼淚，渾濁的雙眼裏帶著篤定。
爺爺神情微怔，不明所以地問道：“大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叔抬頭，咬著牙道：“之前村上也死過豬羊雞鴨，你們都說是鬧瘟疫，可你看這模樣像是鬧瘟疫鬧的麼？”
爺爺像是被林叔的話問住了，好半天都沒有回上來，許久才不確定地問道：“那照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照我看，這就是蛇妖做的！”林叔咬牙切齒道，“那天我在山上撞見蛇妖，她這肯定是蓄意報複來了。村長，我大林是什麼人，拿這種事騙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是說不相信你，隻是......”爺爺欲言又止，頓了頓還是道，“既然你認定了這是蛇妖在惹事，那我明天就組織村裏的小夥子一同上山。”
林叔連忙點頭並應和道：“好，我申請打頭陣！”
爺爺擺了擺手：“那倒也不用，隻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村長你隻管說就是了。”
“明日我們上山，如果沒有發現你口中所謂的蛇妖，那你以後也再不能提起這事。”
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會對林叔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弄得村裏人心惶惶？
林叔聽爺爺這麼說也是頗為詫異，隻是一番思索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爺爺露出滿意的神色，打量了一眼院子裏豬羊的屍體，說道：“今天時候也不早了，等明天白天，我找了人來幫著你把這些屍體都埋了。”
一提到豬羊二字，林叔臉上又浮現出悲痛的神色，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站在牆頭默默看著林叔家院子裏發生的一切，心情無比複雜，因為要去省城參加數學競賽而生出的喜悅之情也早已蕩然無存。
我心不在焉地從梯子上爬下來，卻因為沒有注意腳下，直接一腳踩空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啊——”我驚叫出聲，心裏生出一絲後悔來，早知道就不偷聽了，畢竟每次偷聽都沒有好結果......
“砰！”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重心不穩的梯子也在幾番搖晃之後直接朝著我壓了下來，我已經忘了要躲開，本能地伸出雙臂擋在麵前，希望這梯子不要把我砸出個好歹來。
“懷祖！”隻是那梯子還沒有砸下來，爺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過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生氣，像是要吃人了一般。
爺爺接住梯子，氣得把梯子往邊上一扔，劈頭蓋臉朝著我就是一頓罵。
“你這孩子，爬梯子偷聽是什麼好玩的事麼？你看看你最近接連闖了多少禍，你要是再這麼不聽話，以後就別回這個家了！”
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爺爺說這麼重的話，隻是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我羞愧得低下了頭，沒有解釋，隻是小聲道：“爺爺，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不聽你老人家的話了。”
爺爺氣得冷哼一聲，那模樣明顯是不信我剛才的話，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我從地上攙了起來道：“回屋去躺著，我一會兒來給你上藥。”
現在的我估計是全世界最聽話的小孩了，爺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乖乖回到屋裏往床上一趴，把屁股高高撅了起來。
沒多久就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順帶著一股冷風吹了進來，我沒忍住瑟縮了下。
爺爺在床邊坐了下來，一把將我的褲子褪了下來，沒好氣道：“屁股再撅高點。”
我依言照做，隻是赤裸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裏還是令我十分不舒服，我哼哼唧唧道：“爺爺，我冷......”
“冷？冷就多往梯子上爬幾次，以後保準就不冷了。”爺爺平時多麼穩重一人，居然都被我氣得說反話了，我哪裏還有臉抱怨，隻好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爺爺很快替我上好了藥，到底還是沒舍得我挨凍，要剛上完就幫我把被子蓋上了。
我趴在床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根本睡不著覺，便拖著爺爺不讓走。
爺爺被我纏得不耐煩，無奈道：“多大點事，就你這模樣還整天說自己是小男子漢呢。”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激將法顯然對我沒用，我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聽爺爺這麼一說心裏愈發委屈起來，吸著鼻子道：“爺爺，其實我今天是有個好消息想要告訴你。”
“哦？”爺爺抽了口煙，顯然不信，而且還不忘挖苦我幾句，“你小子不在外麵給我惹事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爺爺。”我半帶撒嬌地叫了聲，重申道，“這回是真的。”
爺爺興致缺缺，不甚在意地說道：“嗯，那你就說說吧。”
我迫不及待說道：“您還記得我們新來的那個肖老師麼，他推薦我去參加數學競賽，聽說得獎了的話還有獎金拿呢。”
“就你？”爺爺沒忍住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讀書的那塊料，爺爺還不知道嘛。”
見爺爺不信，我急忙解釋起來，險些咬著自己舌頭。
“是真的是真的，先在自己學校答題，通過初試後去省城參加二試，這都是肖老師親口朝我說的。”說著我就要下床來，把肖老師給我的一疊資料拿給爺爺看，好證明我沒有說假話。
誰知原本還是一副隨意態度的爺爺在聽我說完這番話後，表情卻突然冷了下來，蹙眉問道：“你剛才說要去哪參加二試？”
我回道：“去省城啊，怎麼了？”
誰知這話一出，爺爺的態度變得從未有過的堅決，斬釘截鐵道：“不準去省城。”
“為什麼啊？”我忍不住出聲，一臉的不解。
爺爺也不解釋，但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這競賽你不要參加了，和你們肖老師說，把名額留給別人吧。”
話一說完，爺爺便直接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我出神地盯著被關上的那扇門，反應不過來爺爺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