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傑陰惻惻的笑著,燭光倒映下,那扭曲晃動的影子,讓楊樹林心裏越發涼了幾分。
怨魂、惡鬼、厲鬼、陰靈,能現出實體的才算陰靈!
來之前劉山宗說,不論現身的是惡鬼還是厲鬼,有他給的東西,楊樹林都足以一拚。
但如果來的是陰靈,楊樹林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延到他出現!
可現在……
楊樹林嘴裏一陣發苦,看來今個死定了。
殷傑口中發出一連串幹澀的嘿嘿聲,不疾不徐的邁步進屋:“五雷咒、墨鬥線、捆陰繩,不知楊大班長跟文成先生有什麼淵源?”
楊樹林雖然絕望,可不會束手待斃,聞言居然也嘿嘿一笑:“淵源深的很,既然你看出來了,念在同學一場的情分上,趕緊有多遠滾多遠,否則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裏……”
楊樹林哪知道文成先生是哪頭爛蒜,不過捋竿爬這種事兒,他在行的很。
陰靈附體的殷傑居然都要稱之為先生,可見這位大仙不是好招惹的,正好扯虎皮拉大旗。
果不其然,殷傑聞言,眉頭緊皺,一副顧忌甚深的模樣。
然而,不等楊樹林竊喜,他突然桀桀怪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那笑聲猶如鐵杵搗破鑼,刺耳生疼,好像能穿透人的靈魂!
隨著笑聲,屋子裏陰風乍起,打著旋卷起屋裏的散碎擺設,在牆上劈啪撞了個粉碎,連二層鋪的鐵架子床都吱嘎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垮塌一般。
本已搖搖欲倒的楊樹林,更是被刮得一個跟頭跌飛出去,撞在窗戶根下邊,摔得渾身散架,喉嚨裏一陣鹹腥,忍不住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可本來站在楊樹林身後的謝盈,居然一點沒受波及。
看到楊樹林跌飛,她失聲驚呼,衝上去扶住了他,慌亂的伸手去抹他嘴上的血跡。
楊樹林本來想逞英雄,給她來個安慰的笑容。
可惜嘴角一動,劇痛襲來,他呃的一嗓子,反倒又嘔出一口血來。
謝盈見狀居然忘了驚懼,語帶哭腔的衝著殷傑大聲嘶喊:“殷傑,你混蛋!”
謝盈壓根不會罵人,能逼她罵出混蛋倆字,已經是極限了。
殷傑卻不為所動,陰笑著向二人逼近了兩步:“楊大班長,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文成先生六百年前就已經做了古,你想跟他打小報告,怕是要晚些時候自己跑上一趟了。”
楊樹林這才知道,敢情這回吹牛逼吹大發了。
此時,屋裏唯一的一根蠟燭早不知被卷到哪裏去了,可屋子裏卻並沒黑下來。
殷傑體表,浮動著一片青幽熒光,映得屋子裏一片慘綠,那屍斑密布的臉,更像是扣了一張詭異的萬聖節麵具般,令人不寒而栗。
眼見殷傑走近,楊樹林求生之念迸發,竟由謝盈扶著站了起來,吃力的抬手護在身前。
殷傑瞄了一眼他的手掌,指著自己腦袋戲謔:“還準備用五雷咒?來來來,照這裏拍!”
楊樹林這會要是沒謝盈當拐棍,他早趴下了,還能拍誰?
殷傑得意的陰笑:“你該不會連五雷咒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告訴你,五雷咒能彙聚你全身陽氣於一點,威脅一下怨魂之類的小雜魚,而且要拍中腦袋才有用,要不怎麼叫五雷轟頂呢!”
說著,殷傑陰笑著又往前走了兩步,距離他們更近了:“可你看看,你現在的陽氣都快榨幹了,怕是連隻蒼蠅都拍不死,還想跟我動手?”
殷傑的譏諷不但沒讓楊樹林認命等死,反而令他隱隱捕捉到了一點什麼。
算起來,楊樹林也算見識過場麵的人了,這會兒他襯衣兜裏還睡著個陰靈呢。
可誰家陰靈,像殷傑這麼多話?
雖然殷傑對他是羨慕嫉妒恨,可他的小命都撰在殷傑手裏,還有必要拿話來擠兌他?
不對,殷傑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及此處,楊樹林抬起繪著五雷咒的右手,虛按在胸口的襯衣兜上。
襯衣兜裏裝著的就是白小薇的那顆鬼牙。
楊樹林此時才恍然想起劉山宗的話,厲鬼陰靈會對白小薇垂涎三尺,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殷傑廢話連篇的分散他注意力,顯然就是在打這顆鬼牙的主意!
果然,殷傑見狀腳步一頓,眼中凶光大放,戲謔的神情消失。
楊樹林強笑:“沒錯,我是沒力氣拍死你,可拍碎我兜裏的東西勉強還能做到!”
殷傑本來可以先殺了楊樹林再搶東西,但他看得出,那東西十分脆弱,唯恐用強之下毀了它,這才連蒙帶唬的想湊近了再動手。
沒成想,楊樹林居然識破了他的詭計,這讓他氣急敗壞,神色猙獰起來!
“好,很好,不愧是班長,腦子就是夠轉!”
楊樹林明知這辦法拖延不了多久,一邊幹笑應付,一邊琢磨對策。
然而殷傑根本不給他時間:“好吧,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給你個選擇。一,我吃了你,再慢慢品嚐小盈盈。二,把你兜裏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們走。”
楊樹林微微一怔,緊接著就略帶興奮的道:“真的?”
殷傑陰笑連連,點著頭朝他湊了過來:“當然,學校裏鬧出人命對我也沒好處,對不對?”
楊樹林毫不遲疑的掏出了鬼牙,右腳微微往後縮了半步。
看到他手上晶瑩如玉,還散發著絲絲陰氣的鬼牙,殷傑瞳孔中頓時泛起了邪異的紅光。
謝盈見狀急了,一把拉住楊樹林的胳膊:“班長你不能信他!”
然而,她說這話已經晚了!
就在她的手剛搭上楊樹林胳膊的一刹那,殷傑身形一閃,衝楊樹林撲來。
楊樹林當然也沒那麼傻,突然一縮手,殷傑頓時撲了個空。
雙方相距不過一隻胳膊的距離,楊樹林等的就是這一刻。
縮手的同時,他蓄勢半天的右腳,猛然蹬了出去!
隻聽殷傑嗷的一聲嚎叫,像被卡車撞上了似的,身子弓成了大蝦,雙手捂著褲襠倒飛而出,一下撞進了門裏的黑暗中,身子卷曲,不停的抽搐,褲襠上隱泛紅光!
楊樹林本已是強弩之末,豁出去一死,才換來踹中殷傑的機會。
臨來之前,劉山宗在他鞋底刻下了一個咒紋,並叮囑他這個咒紋隻能用一次。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咒紋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時機稍縱即逝,楊樹林毫不遲疑,反手推開了身後的窗子。
窗子一開,冷風呼的一下將窗簾鼓起,露出了後邊黑洞洞的窗口。
楊樹林不顧一切的抓住謝盈,拚力往窗台上推:“快,跳出去!”
可謝盈又怎肯丟下楊樹林獨自逃命,反手抓著楊樹林往上拉。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殷傑已經捂著褲襠站了起來,聲如鬼哭:“五丁咒!楊樹林,給你臉你不要臉,我要你死無全屍!”
殷傑的聲音變得尖銳淒厲,屋子裏陰風四起,剛被推開的窗戶,嘭的一聲又關嚴了。
剛有一隻腳蹬上窗台的謝盈,頓時被拍了回來,跟楊樹林抱在一起摔在地上。
楊樹林頹然倒地,哀歎一聲,停止了掙紮。
僅剩的一線生機也已經錯過了。
且不說劉山宗給他那點東西全都用光了,就算還有,他也沒法用了,此時他已經脫力,站都站不起來了。
殷傑似乎也看穿了這一點,沒立刻撲上來,而是怪笑連連,臉孔扭曲蠕動起來。
剛才看上去還像個人的殷傑,頓時變得麵目全非,臉上的屍斑正在漸漸腐爛成一個個淌著黃膿的窟窿,嘴唇紫黑幹癟回縮,露出了嘴裏那參差不齊的尖銳黃牙。
更瘮人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噗噗炸開,隨著他的扭動,一隻隻如嬰兒般肥嫩白淨的小手,陸續從他的身體裏鑽了出來,向著楊樹林二人的方向拚命的抓撓……
捆在鐵床四周的那些捆陰繩,頓時像被打火機燎中一般,在一陣噗噗聲中,盡數爆開!
謝盈嚇得埋頭楊樹林懷裏不敢去看,而楊樹林卻顯得十分平靜。
他的目光越過殷傑看向屋門,屋門外一片黑暗死寂,這讓他徹底斷了念想。
看來劉山宗也是凶多吉少了,想不到他們哥倆居然都死在了女宿舍。
等到天亮,自會有人發現他們的屍體,怕是會以為他們哥倆偷香竊玉不成,最終和謝盈二女同歸於盡了吧?而且死相指不定難看成啥樣,以後學校又多了個香豔驚悚的傳說。
他萬念俱灰,卻聽謝盈顫抖著聲音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楊樹林沒應聲,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謝盈似乎也已經意識到自己就要死了,居然又往他懷裏拱了拱:“告訴我,你愛我嗎?”
楊樹林無語,都說女生是非理性的動物,果然如此,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磨叨這個?
但甭管咋說,死在一塊也算緣分,總不能讓她臨死還閉不上眼。
“愛呀,咋不愛,都怪我性子拗,早點從了你多好!”
謝盈仰頭瞪眼看著他,居然拋開了恐懼,顯得有些羞澀,又有點不忿。
還沒等她說話,門口就傳來一陣桀桀詭笑,殷傑已經徹底變得看不出人形,那淌著膿水的紫黑長舌探出來,舔了舔嘴唇:“憋死我了,人形真累,還是這樣舒坦!”
楊樹林瞥了他一眼,右手不禁一抽抽,白小薇的那顆鬼牙就一直握在他的手心裏。
他暗暗磨叨了一句:“小薇妹子,我估計,你也不想便宜這惡心的家夥吧,這樣吧,你先走一步,哥一會兒就去陪你!”
一邊磨叨,他一邊鼓足了僅剩的一絲力氣,緩緩抬起了手。
勉強抬到一尺,再次撚了撚扣在掌心的鬼牙,他閉上了眼,任由手掌向地麵拍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