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盈和嶽霖霖這會連叫都叫不出聲了,緊緊的抱成一團,蜷縮在床角抖如篩糠。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們的認知,尤其是嶽霖霖,嚇得小臉都憋紫了。
門後的楊樹林,也是繃緊了身子,兩手緊握,一動也不敢動。
雖然從他的角度,看不到門外的情形,可憑二女的反應就知道,門外站著的,絕不是人。
他弄不明白的是,來的本該是殷傑,怎麼會變成了李大媽?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然而,情勢不容他細想,他已經聽到了噗嗤噗嗤的腳步聲!
那聲音,就像從水裏剛拎出來的拖布杵在地上的聲音一樣,悶得讓人心慌。
同時,一股陰冷、惡臭的水汽湧了進來,瞬間打透了他身上的棉衣。
想及劉山宗的叮囑,他咬牙繃著身子,抖都沒抖一下。
矮胖的李大媽,一步一拖進了門,臉上帶著邪笑,直勾勾的盯著二女,不停的向她們招手:“好閨女,快過來,讓大媽稀罕稀罕。”
她一邊詭笑,一邊朝謝盈二女的床走去,後背暴露在了楊樹林的視線中。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親眼見到這一幕,楊樹林隻覺一股寒氣打腔子裏直竄頂門。
李大媽,不,眼前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李大媽了。
這惡鬼渾身濕透,身上不停的滴答著水,身後脫出一條長長的水痕,緩緩向床邊延伸。
可燈下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與此同時,屋頂的四角、牆壁都滲出了水汽、綠苔,飛速向牆上蔓延。
水汽所及,牆壁好似開了鍋熱粥,鼓起了無數水泡,紛紛爆裂,響起的劈啪聲懾人心魄,散發出陰冷潮濕的臭氣,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它似慢實快,楊樹林一愣神的工夫,它已走到了屋子中間,距離二女不足三米了。
楊樹林沒工夫害怕了,鼓起全身力氣,合身撲上,揚起巴掌,照它後腦勺猛扇!
噗!
這一巴掌好像扇在水汽球上,腦袋被扇得癟下去一塊,劇烈蕩漾起來。
可楊樹林卻感覺,手像是抽在了石像上,整條手臂酸麻劇痛,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蹬蹬連退了三四步,差點坐倒在地。
好不容易穩住腳,再看那惡鬼。
隻見惡鬼後腦勺上,清晰的浮現出一個如同大紅公章般的咒紋。
這咒紋活像塊燒紅的烙鐵,不但閃爍著暗紅的光芒,而且燙得皮肉嘶嘶作響,青煙直冒。
雖然楊樹林早知道,劉山宗用自己的血,畫在他掌心裏的咒紋肯定不簡單,卻沒想到竟有如此神效,一巴掌拍下去就能傷了這等猙獰惡鬼!
惡鬼淒厲的哀嚎,如同屠宰場上被熱水禿嚕毛的母豬,尖銳得幾乎撕裂楊樹林的耳膜。
下一秒,惡鬼猛然扭過身,凶狠的盯住了楊樹林。
“你敢打我!”
它的聲音,已經完全沒了李大媽的味道,尖銳如同吹破了音的嗩呐!
被它那翻白的眼珠瞪著,楊樹林一陣心慌。
這輩子,他第一次直麵這麼駭人的東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居然扇了它一巴掌。
就在他心慌的瞬間,腥風撲麵而來!
他來不及反應,眼前一片模糊。
那略顯單薄的身子像是被車撞中,倒飛而起,狠狠撞在牆上。
劇烈的碰撞震得他胸腔內腹劇痛,一口氣憋在腔子裏,眼前的一切徹底扭曲!
恍惚中,一個黑影籠罩了他。
他想掙紮起身,卻根本動彈不得!
伸手去抓,卻撈了個空!
緊接著,脖子像被鐵鉗夾住,強烈的眩暈和麻木襲來,他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這一瞬間,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回真要讓劉山宗玩死了!
這家夥怎麼還不出現!
就在此時,耳邊突然響起了謝盈的尖叫。
聲音聽起來很微弱,又仿佛很遙遠,但還是讓他心裏一震。
這聲音,就如同夢魘中嘹亮的號角,讓他已經陷入昏沉的意識,有了瞬間的清醒。
雖然他眼前一片模糊,可不知哪來的勁,他猛的揮手,向前狠狠劃拉過去!
嗷的一聲長嚎,原本掐住了他脖子的惡鬼一個跟頭栽倒,捂著眼睛,滾倒在地上。
而楊樹林一口濁氣呼出,身體又有了知覺,視線也漸漸清晰起來。
緊接著他發現,一雙小手在他脖子上拚命揉搓,發瘋似的呼喚他:“班長,班長!”
謝盈竟不知什麼時候撲到了他身邊。
楊樹林頓時急了,一把將她扒拉得栽倒:“誰讓你下來的,回去!”
轉頭瞥見,惡鬼就倒在他身前的地板上打滾,一絲絲黑煙自它頭上冒出,聲音淒厲!
它距離謝盈不到一米遠,再翻滾一下就會碰到她。
他頓時一個激靈,知道不能怠慢,拚盡力氣,弓身向它撲去,一個虎撲騎到它身上,發瘋似的掄圓了巴掌,照著惡鬼的腦袋,噗噗狠抽!
楊樹林自己都沒發現,此時的他,雙眼泛紅,巴掌愣是被他掄得如重錘一般!
僅僅幾下,惡鬼的哀嚎就低弱下來。
可這幾下掄出,他的胳膊也變得重若千斤,酸疼徹骨,再也掄不動了。
然而直到此時,他望眼欲穿的援軍,卻還是不見蹤影。
他顧不上細想,咬牙強撐著,一手按住尚在掙紮的惡鬼,一手從兜裏掏出一卷黑線,咬住線頭抖開,飛快的往它身上繞去。
感覺上,黑線就像纏住了柔軟的毛絨玩具,硬是將它勒變了形。
這黑線明明比縫衣服的線粗點有限,可它卻掙脫不得,掙紮的也微弱下來。
謝盈此時也哭著衝了上來,手忙腳亂的幫他,把黑線往惡鬼身上猛纏一氣。
終於,在一卷黑線用光之後,那惡鬼趴在地上不動了,頭上密布的咒紋時明時暗,還在滋滋燒灼著那已經幹癟下去的皮肉,冒起的黑煙在棚頂凝聚到了一起,如烏雲翻滾,甚至隱隱還能聽到裏邊傳來陣陣淒厲的哀嚎。
楊樹林和謝盈同時癱坐在地上,誰也爬不起來了。
楊樹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隻能在心裏大罵劉山宗,說什麼裏應外合,可從頭到尾都不見人影,還好那兩樣東西真有奇效,否則不止是他,連謝盈和嶽霖霖都死定了。
而且,幸好惡鬼出沒之地會出現空間扭曲,外界察覺不到屋裏的動靜。
否則光是這一通折騰,怕是連警察都得給招來!
同時,他心裏也有些忐忑。
劉山宗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殷傑怎麼變成了李大媽?
他打死的這個,到底是李大媽本人,還是惡鬼幻化出來的?
想及此處,他心裏一凜,他是不是殺了人?
正想爬起來看個清楚的當口,卻見惡鬼那幹癟的屍體一陣蠕動,緊接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化成了一灘清水,緩緩蔓延開來,滲入了地板縫裏,在地上留下了偌大一片水痕。
而那些黑線所纏住的,竟然隻是一件暗紅色網格的破爛毛衣!
楊樹林見狀,長長的鬆了口氣。
桌上的蠟燭也恢複了正常,微弱的黃光雖然還在跳動,卻也照亮了整間屋子。
嶽霖霖蜷縮在床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昏了過去。
牆上的水汽和青苔慢慢褪去,隻餘下那股惡臭的味道仍舊彌漫不散。
楊樹林手腳並用的撐起身子,伸手拉起謝盈:“還有勁兒嗎,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他話還沒說完,謝盈就一頭撲進了他懷裏,兩隻小拳頭不停的敲打他:“你嚇死我了!”
雖然她沒用勁兒,可楊樹林還是被敲得直踉蹌,此時的他,光是站著,就已接近極限了。
謝盈慌忙停手,俏臉上滿是淚痕,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楊樹林笑眯眯的替她抹掉眼淚:“別哭了,咱們這不沒事嘛,快看看嶽霖霖怎麼樣了。我得出去一下,放心,我很快回來,陪你呆到天亮再走。”
他急著想看看劉山宗出了什麼事,可謝盈卻不肯撒手,雙臂環住他的腰,微微仰頭看他。
雖然身子還在控製不住的顫抖,但她水波漣漣的眼睛裏,卻閃動著一絲異彩。
她喜歡眼前的這個男生,喜歡他率性而為的性格,喜歡他做事時,那種全情投入的認真。
本來她以為,她已經很了解他了。
可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她對他,所知有限。
至少今天之前,她從沒發現,他發起瘋來,還有那麼不要命的一麵。
剛才他騎到那惡鬼身上,那種瘋魔般的勁頭,甚至讓她感到一絲心悸,感覺那麼嗜血!
她不知道,他看似幹瘦的身體裏,到底還埋藏了多少秘密。
但她卻清楚的看到,這個男生為了他可以豁出命!
有這樣的男生在她身邊,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一次她沒有再害羞避開,而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班長,謝謝你,我都聽你的。”
然而,她話音未落,屋門口突然響起了啪啪之聲!
兩人悚然看去,一個身材消瘦,臉色青白,梳著油光可鑒的大背頭的男生,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前,嘴角嗪著一絲邪笑,一下一下用力拍著巴掌!
“真是郎情妾意,楊班長真人不露相,厲害,果然厲害!”
“殷傑!”謝盈脫口驚呼。
不等她說完,楊樹林就把她拉到了身後:“他已經不是殷傑了!”
看到他,楊樹林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他終於明白了李大媽為什麼會出現。
她是殷傑送來趟雷的!
殷傑竟如此狡詐!
眼前的殷傑,乍一看與常人沒什麼不同,可楊樹林卻清楚的看到,他脖子和兩頰上,已經浮現出一片片淡紫色的,散發著嫋嫋黑氣的屍斑。